9、祁連雪紛紛(1 / 3)

多少萬年以來,祁連山以怎樣威武的姿態,挺立在大西北的高原上嗬!

沿著狹長的河西走廊,祁連山蜿蜒曲折,形成了天然屏障,好像一條飛龍似的,向西迤邐而去。然而,在古長城的嘉峪關外,祁連山最觸目的托勒高峰,卻像一個銀發蒼蒼的將軍,他儀表堂堂,頭戴著銀盔,身掛著銀槍,手執著銀劍,俯視著遼闊的大地,守護著祖國無垠的大戈壁灘。

多少萬年以來,祁連山是悄悄地長成了,壯大了。它默默地創造著岩石、飛泉、冰川和雪線,創造著森林、草場和花朵。於是,各色的鷹鶴、雀鳥出生了,飛躍了;各種的野駱駝、野馬、犛牛、狗熊、麝和黃羊誕生了,飛奔了。不止如此,祁連山還盡情地揉擠出自己的奶汁,彙成了無數的小河,從山巔飛流而下,灌溉著戈壁灘的農田,撫育著河西走廊的子孫,一代又一代。

同時,獵人們來了,藏族、蒙族和哈薩克族兄弟來了。他們背著叉子槍,爬上了祁連山,在草場上遊牧,在山峽裏狩取著珍貴的走獸、皮毛和藥材。於是,手工藝匠們也來了,他們在祁連山裏,挖掘最透明的白玉,最華麗的岩石,拿回酒泉城中,以精心的勞動,磨製成了馳名古今的夜光杯。不要忘記唐朝詩人王翰的絕句:“葡萄美酒夜光杯。”那被稱頌的夜光杯的原始材料是出自祁連山的。

人民愛著祁連山,也越來越懂得它的豐饒和美麗了。

今天,我們的地質勘探者來了,迎著風暴、炎夏和嚴寒來了。

勘探者背著行囊,吆著犛牛,喝著祁連雪水,一步一步地向高山深處挺進著。在羊腸小道上,在懸崖絕壁上,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雪線上,勘探者經曆了多少風險,遇到了多少艱難?然而,勘探者心中滿懷著愛,對岩石的愛,對祁連山的愛。這裏的每一棵草木,每一條小河,每一塊石頭,對於勘探者都是親近的,可以理解的。人們挖掘著岩石,撫摸它,觀察它,要在這裏尋找出礦藏,開辟出道路,闖出江山。正是這樣,我們的勘探者正在祁連山裏為祖國闖著江山嗬!

幾年來,勘探者勤苦的作為,使得祁連山高高地昂起了頭,這裏並不是窮山惡水的去處,而是蘊藏著豐富的礦產的寶山。而人們的感情也越來越向它靠攏了,人們更加樂觀地眺望著它了,更加英勇地向山上攀登了。

雄鷹飛翔著。我們披著晨光上山。

這時候,我覺得,有一股喜悅的感情從心中躍起。以往,和勘探者一起,我們曾經在祁連山下奔走,曾經在山峽裏度過了許多疲勞的而又快樂的夜晚。我們在這裏迷過路,摔過跤,嚐受過鬥爭的樂趣,在饑渴的時候我們也曾經昏倒過。可是,祁連雪是怎樣充實著人的心房,那駱駝草烤饃饃又給人以怎樣香甜的享受。

以往,祁連山隻有勘探者的腳印,和狗熊、黃羊的腳印攪混在一起,哪裏有什麼道路?然而,現在,展開在我們麵前的是一條多彩的大路;由於岩石的顏色不同,路麵有紅色的、銀色的和墨色的。走在這樣的大路上,人怎麼能使自己平靜。而且,這條大路通向了祁連山的深處,通向了馳名的大西北鋼鐵基地――鏡鐵山裏嗬!

我們乘著嘎斯車,駛過了戈壁灘,就徑直地進山了。迎麵,遇見了三隻小黃羊,它們翹起了白尾巴,一動不動地站著,還側頭望著我們。嗬,小黃羊,你等待著什麼呢?莫非想和我們一起進山嗎?可是,當車走近了的時候,它們卻翹著白尾巴跑了。山裏,看不到人家,間或隻能遇見一頂篷帳,和幾個修路工人。再往裏走,山高了,更難看到人了。而且越走越深,越覺得沉寂、陰森,好像進入了一個和外界相隔的境地。然而,山裏的草比山外茂盛,山裏的風景也比山外更壯麗了。

我們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一會兒直衝而上,一會兒直衝而下。遇到的不是深溝懸崖,便是陡壁尖山,小車好像一條小舟在高深莫測的海洋中浮行。

這時候,當車子駛過了一段墨色的路麵,爬上一座大山的時候,我們看見了雪線,看見了托勒高峰。

“多好呀!”同行的黃桂生地質師興奮地說。

我們跳下了車。可是,沒想到,車裏那麼暖和,一下車,就碰上了一陣刺骨的寒風,使人一下子就覺得身子變成冰涼的了。

但是,昂起頭看吧,這海拔四千五百多米的托勒高峰有多麼峻峭,多麼威武。山巔上有蔚藍色的天空,有金色的太陽,有閃光的冰川,有晶亮的銀雪;這一切這麼地迷惑人,這麼地氣勢磅礴!再從山巔望遠去,波浪洶湧的雪線,好像一條銀色的長河,浩浩蕩蕩地穿過了群山,向天邊飛了過去。多麼動人心懷嗬!

這一陣,我心裏感動極了。

以往,在酒泉盆地裏,在嘉峪關上,和勘探者一起,我們曾經有多少次地仰望著這條雪線,欣賞過這托勒高峰的美景!而雪線、高峰又有多少次地給了我們勘探者以力量,以幻想!一群山鴿飛了過來,它們的羽翼披著陽光,以歡快地而又自豪的風姿,在冰川裏飛行,在雪線上鳴叫。瞬間,我覺得,藍天、雪線、陽光和山鴿,還有比這更好的山景嗎!

這一切山景,使我惦念起那些尋找鋼鐵的夥伴們。

中央地質部祁連山普查大隊不是出沒在這一帶的山林裏嗎?他們不是在這裏劈山倒海地生活過、鬥爭過嗎?

那是一九五五年八月,嚴濟南工程師,陳鴻玉、鄢少華技術員和幾個警衛戰士們,曾經在這一帶山林裏,遇到了多少苦惱的日子,經受了多少難熬的夜晚?秋天來了,快一年了,他們還沒有尋找到鋼鐵,甚至連一點礦苗的線索也沒有找到呢。

一天晚上,嚴工程師和兩個警衛戰士,帶著焦灼的心情進山了。他是一個性急的人,有一副清秀的麵孔,一對熱情的眼睛,說起話來,總是帶著一種激動的神情;做起事來,幹脆利索,顯然是一個有幹勁的人。夜裏,他們為了趕路,探入了深山,可是,要休息的時候,卻找不到人家。他們沒法子,就學狗叫,渴望能在荒山中喚來回聲。幸好,他們沒有失望,遠處,傳來了狗的回聲。於是,他們追蹤著狗的叫聲,找到了幾座藏民的帳房。這天晚上,他們得到了藏民的熱情款待,有的吃,有的住。而且,當嚴工程師向藏民訴說他們的來曆,和談起尋找鋼鐵的迫切心情的時候,從藏民餘老大嘴裏還得到了一條可貴的線索。可是,餘老大忘記了具體地方,隻能約摸指出一個方向,隻是說:“九年以前,我給一個先生帶路,在山裏看見了一塊又黑又重又硬的石頭……”

不久,嚴工程師和陳鴻玉分隊的人,在藏民所指的那個方向,果然發現了那種又黑又重又硬的石頭。可是,這隻是一種超基岩石,還沒有進一步發現烙鐵礦床。然而,它卻大大地加強了人們的希望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