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人民有改造自然的傳統,今天這種傳統將在祖國的大戈壁灘上無限量地發揮出來。
在嘉峪關外
出酒泉西門二十多公裏,就是嘉峪關。
嘉峪關是萬裏長城的關口。它高大雄偉,好像一隻獅子蹲在祖國的西部。你站在邊關的城門樓上,?望著茫茫似海的曠野,頓時,心情會覺得無比的爽朗。塞外的風沙從你身邊掃過,在曠野中飛旋著,高揚著,把人卷入幻想之中。嗬,祖國的土地是多麼廣大呀!
在關內,我聽到過許多傳說。那是說,古時候,嘉峪關裏住著一位善良的老人。每天,他披著花白的頭發,坐在邊關的城門口上。他凝視著大戈壁,一直叨叨不絕地說著,勸告那些出關謀生的年輕人。老人說:“不要去吧,你連自己的骨頭都撿不回來的!”年輕人要是執拗的話,老人會生氣地說:“要出去,就不準回來!回來,就砸死你!”因為,在老人看來,出關的人是不會回來的,不是渴死、餓死,就會被“妖魔鬼怪”害了。假若有人竟然回來了,不是變成野人,就是怪物。老人的勸告是赤誠的。在人不能征服自然的時候,自然對人是殘酷的。可是,那所謂“一出嘉峪關,兩眼淚不幹”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今天,許多老人懷著激動的心情,勸告著自己的兒女奔走關外。關外是歡騰的,喧嚷的,從全國各地來的勘探者,正在這裏進行著創造美好生活的活動。
乍一看,關外被黃灰色的雲霧籠罩著,荒涼極了。但是,你隻要稍微留意一點,就會感覺到關外是一個十分動蕩的世界。你向曠野走去,有時候,突然會聽到隻有在戰場上才能聽到的炮聲。隨聲望去,你會隱約地看見一團紅色的東西閃爍著,――這是地震儀器車,車旁有一夥人在活動,放炮是為了尋找地下的地質構造。有時候,你還能聽到連續的雷鳴般的聲音,它震動著大戈壁,使人覺得在旋轉似的;向前看去,你又會隱約地看見一顆顆白色的光閃耀著,――這是鑽井工人頭上戴的鋁盔,雷鳴聲是他們在鑽取著地下的油藏。在勘探者眼裏看來,關外的生活是多麼激蕩而富有詩意嗬!同時,當你再多跑一些路,多爬一些山,多走上幾個工地以後,就會驚奇這裏勘探規模之大,就會曉得人們是在從事著一種可敬而又偉大的事業。不難理解,為什麼成千成萬的人要到嘉峪關外來,要在這廣大的土地上貢獻出自己青春,以至生命。
在地質勘探隊伍中,有一個藏民隊員馬萬海。他出生在嘉峪關,長得結實、強壯。從小,他就學會了打獵,酷愛著牧民的生活。但是,當他親眼看著故鄉的變化,聽到了大建設的炮聲,就隱藏不住內心的喜悅。他第一個向政府報名,參加到地質勘探的大軍裏。有一次,我去找一個地質隊,走到山嶺上,驀然,從山峽裏傳來一陣歌聲,聲調高亢,尖厲,使人不由得要站住聽一聽。不一會,那個唱歌的人,肩膀背著獵槍,一麵走一麵唱,和幾個扛著測量標尺的人,一塊向山上爬著。當時,我一下沒有想起來,同行人提醒我說:“這就是馬萬海,藏民勘探隊員。”在一次談話時,我問他:“你覺得地質工作好嗎?”他敦厚的臉上浮起了一片笑容,說:“好。我自己報名來的。這是為自己,也是為人民。”接著,他指著嘉峪關的方向說:“我的家就在那邊。”
這時候,已是黃昏,嘉峪關被金色的霧氣罩著,隻能看出來一線輪廓。馬萬海說:“這裏的大小山,我都跑遍了。過去是打獵,現在是探礦。”說著笑了。我問:“那你覺得探礦順利,還是打獵順手?”他說:“打獵順手。不過嘛,人愛啥啥就順。我愛探礦,就迷了竅,就順手了。不過嘛,要一看見麝、黃羊,不由得手癢心也癢,就想摸槍,癢急了,就把槍帶上,解解渴。”
這位藏民勘探隊員,工作起來能吃苦,能爬山,忍得餓,耐得寒。他現在已是測量隊一個挺好的三級技術工人了。在勘探隊裏,有很多臨時工、學徒、技工都是本地人。有些人已被提拔為技術員、隊長。他們樂觀豪放,精力充沛,用自己艱苦的勞動,投入在戈壁故鄉的建設裏了。
現在,到嘉峪關外來參加勘探工作的人,一天比一天增多。這一批又一批從北京、上海、重慶、西安等地來的人中間,有地質學家、地球物理學家、鑽井學家,有技術工人、司機和各種專門人才。到這裏來的人,都具有堅強的毅力和誌向。他們要經受黑風和暴雨的襲擊,要經受酷熱和寒流的襲擊。然而,戈壁灘惡劣的自然環境,並不那麼可怕;在這裏工作不久,就會習慣的,而且會愛起塞外的戰鬥生活的。勘探隊員中有一個姑娘朱秀琴。她是南京人,今年才十八歲,個兒短小,留著一頭短發,說起話來,聲音還帶著稚氣。看她那樣子,你就很難相信她是獨自一人跋涉了幾千裏路,到嘉峪關外來的。然而,她的確是一個人來的。你要問她:“你一個人怎麼走來的?”她會說:“怕啥,路不知道,問人嘛!如今走到哪裏都行。”你要再問:“你為啥要到關外來呢?”她就露出一股倔強勁說:“參加大西北的建設是光榮的。人說西北苦,我就不信,想知道怎麼個苦法。嗨,來了一看,地方挺大,挺好。如今,誰叫我離開這裏,那才叫苦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