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致勃勃的張萬鈞立刻來到天津堿廠,找到有關負責人,提出使用一些堿渣做改土實驗。
“萬鈞,你是指那三座堿渣山?”
“是。”
“那還不好說,你是咱們堿廠的老人兒,需要多少就拉多少!”天津堿廠的這位有關負責人顯得十分慷慨。他心想,這些堿渣山成了名副其實的壓在天津堿廠頭上的“三座大山”。謝天謝地,你們開發區全都拉走才好哩!
“您看我們要不要交點費?”
“唉,交什麼費呀!”天津堿廠這位有關負責人與張萬鈞很熟,因此話出口顯得實實在在,“萬鈞,你們要真能夠把這三座堿渣山拉走,對咱們堿廠就是功德無量啦!不要說錢,就是我們倒貼給你們點兒都可以。當然了,現在是商品經濟。你們不是先搞實驗嗎?那能用多少?你們現在需要多少就先拉走再說,等以後你們需要多了,咱們再談價錢,你看好不好?”“好,那我們就先拉走點兒。不過,咱們還是親兄弟、明算帳,你們先給我們記上帳,等我們下次再來拉,咱們老帳新帳一起算。”
“行,那就這麼著吧!”
張萬鈞在解決了堿渣的需求後,接著又談妥了使用化工廠的磷石膏渣問題。
在這個基礎上,張萬鈞進行了認真的分析和研究。他在充分了解了幾種廢棄物的理化性質的基礎上,通過“正交試驗”,找出最佳配比,發現混合物的理化性能發生了奇跡的變化,其滲透係數提高了兩個數量,致使持續脫鹽加快,新土源中的堿化沒有了,從而使成土過程明顯縮短。這種“質變”,原來是鈣離子扮演了特殊的角色,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為了檢驗科研效果,張萬鈞首先建立了一塊1800平方米的試驗田,種植了喬木、灌木和花草等二十多種植物。經過兩年的觀察,這些在新土壤中栽種的樹木和花草,枝粗葉茂,長勢非常喜人。
終於成功了!
張萬鈞和與他並肩開展這項課題研究的同仁們心裏興奮不已!
就在這時,一個與張萬鈞多日不見的熟人看到他後,大吃一驚:“張經理,您怎麼瘦成這樣啦?”
“是麼?我怎麼沒覺出來呀?”張萬鈞摸摸臉,坦然地說。
“您一定是累病了!不信,您去醫院檢查一下,保準沒錯。”這位熟人說得很肯定。
“瞧你像個醫生似的,我有病自己還感覺不出來呀!”張萬鈞不屑地說。
“我雖然不是醫生,但是也能看出您瘦了這麼多是屬於不正常。”
“那你說我會得什麼病?”
“不是消化係統就是內分泌方麵出了毛病。”
“聽你越說越玄了,我每天都是吃得飽睡得著。”
“那你就是內分泌方麵出了問題,十有八九是得了糖尿病。”
“什麼?我會得糖尿病?!”
“信不信由您。我問您,您是不是有三多?”
“什麼三多?”
“就是吃的多,喝的多,尿的多?”
“我吃的倒不太多,但喝的多,也尿的多。”
“平時總覺得口幹嗎?”
“幹。喝多少水,都覺得嘴唇幹幹的。”
“你百分之百是得了糖尿病!”
“你怎麼那麼肯定?”
“因為根據您說的情況,糖尿病患者的明顯症狀就是‘三多一少’。您起碼具備了兩多,那一‘少’就是消瘦,我敢保您現在與一年前少說也瘦了二十斤。”
“我看你真該去藥店當坐堂的醫生了。”
張萬鈞雖然口頭上不願承認自己得了糖尿病,但聽了這位熟人的話覺得自己的症狀與他說的非常相似,於是便說:“好,那我就來個‘聽人勸,吃飽飯’,抽空去醫院看看。”
幾天後,張萬鈞到醫院一稱體重,整整瘦了24斤,再一化驗血和尿,都是三四個加號,醫生確診他果然是患了糖尿病。
“醫生,糖尿病是怎麼得的?”張萬鈞驚訝而不解地問。
醫生告訴他,患糖尿病的原因,究竟都有哪些方麵,國內外的醫學界還沒有十分確切的定論,但有幾種誘因是明確的。一種是遺傳,一種是因長期過度疲勞和生活上長期沒有規律,還有一種說法是現代人營養過剩的飲食結構以及環境汙染造成的等。
“據我所知,我父親和我爺爺起碼這兩代沒有糖尿病史呀!”張萬鈞告訴醫生。
“你長期過於勞累和生活上沒有規律,也不是不可能成為患糖尿病的原因。”醫生探討性地告訴他。
“那我以後除了服用降糖藥外,還應該注意哪些輔助的治療?”
“一個是要嚴格控製飲食,一個是要加強適度的身體鍛煉,再一個就是在生活上一定要有規律,晚上該休息時間就要休息,可不能再一個晚上一個晚上地整宿熬夜了。”
“好。”張萬鈞雖然答應得很幹脆,但是他心裏明白,醫生講的前兩條他會嚴格遵守,但是第三條他卻是很難做得到。
實際情況正是如此。張萬鈞被醫院確診為糖尿病的當天夜裏,他就思考撰寫《開辟開發區綠化用土新途徑》的論文,為籌備召開的專家論證會做準備。
1997年5月8日,以天津市“科委”和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的名義召開的“濱海地區綠化新土源探討與研究”的論證會在開發區召開。應邀參加論證會議的有以中國工程院副院長盧良恕和中國工程院院士、原中國農業科學院院長劉更令為代表的七位院士,還有以聲望很高的陳威為代表的天津市的專家學者,並組成了八人的論證委員會。
論證會首先組織參與論證的全體專家學者考察了試驗田種植的樹木花草。這些幾十年從事土壤和林木研究並享譽海內外的專家們見由海底淤泥和堿渣等廢棄物配製的新土源上種植的花草樹木,居然生長得這樣生機勃勃,驚喜中帶有明顯的不可思議。
嗣後,張萬鈞向論證委員會彙報了利用海底淤泥、堿渣、粉煤灰和磷石膏渣“以廢造綠,變廢為寶”課題研究的指導思想、科研目的、總體構造、方法步驟以及翔實的數據,現摘錄如下:
“新土源”——濱海低濕鹽漬土地區固體廢物的應用技術
在天津濱海半幹旱鹽漬土地區,由於自然和人為因素的影響而造成土壤含鹽量高、地下水埋藏淺和礦化度高,由於其特殊的地形、氣候、地質、土壤和水文條件,這裏曾是我國北方重要的產鹽基地,植樹造林常常是這些地區林業部門麵臨的首要難題。
為適應招商引資的需要,環境建設又成為該地區經濟發展麵臨的重要問題。建區之初采用的辦法是從鄰近地區購買農田土壤,表層土作為綠化用土,下層土作為填墊用土。而同時在本地區周邊存在大量的工業廢物,如燃煤電廠的粉煤灰、製堿工業產生的堿渣以及航道清淤的海灣泥。它們占用大量土地,嚴重汙染環境,多年來一直未得到有效利用,嚴重製約了當地經濟發展、城市規劃和生態環境建設,並且影響居民的正常生活。本項應用技術的研究為利用本地區和周邊地區大量存在的固體廢物,以替代綠化客土提供了可能性。
在三種固體廢物中,海灣泥具備土壤的基本性質,堿渣含有豐富的活性鈣離子,而粉煤灰則可增加海灣泥滲透性,有利於脫鹽。在弄清三種廢物各自理化性質的基礎上,著重研究了三者合適的摻拌比例和混合物一“新土源”的理化性狀、脫鹽堿化規律及對栽植樹種的適宜性等。
研究表明,通過摻拌,混合物中活性鈣離子含量增加,它能有效地改變海灣泥的離子組成,使土壤肢體鈉堿化度大大降低,混合物Na+和C1-在陽離子中所占比例降低。隨著脫鹽的進行,“新土源”中Na+所占比例進一步下降。這種離子組成的改變明顯不同於濱海鹽土,對於土壤改良、抑製堿化以及促進植物的生長具有重要意義。
“新土源”為解決該地區綠化和基建客土提供了一種可行的替代性解決辦法,是一種前景廣闊的固體廢物應用技術。在實際應用中,三種廢物的摻拌比例是決定其能否快速脫鹽和防止堿化的重要因子。該基質的最佳摻拌比例為3:1.試驗證明在新土源上栽種的植物一般都能正常生長,與當地種植客土相比,它更有利於這些樹木成活和生長,一般成活率在95%以上。
“新土源”不僅可以消納大量固體廢物,消除其對環境的汙染,而且成本低廉,為濱海低濕鹽堿荒漠化地區的綠化提供了一種經濟可行的替代方法,它徹底消除了“在一方建設生態環境的同時,而在另一方卻嚴重破壞生態環境”傳統做法的負麵效應。
耳聞目睹了張萬鈞研製新土源——“以廢造綠”的論證委員會的泰鬥巨擘們,興奮地大加讚賞這個課題是高度的責任感與大膽的想像以及嚴密的務實相結合的產物,是知識分子深摯的愛國情懷和強烈的憂患意識的結晶,因而閃爍著銳意進取和勇於獻身的精神,所以敢於走別人沒有走過的路,敢於標新立異。這個課題的實驗成功,實屬“國內首創,世界領先”,在國內外獨樹一幟。它不僅將極大地緩解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的綠化所需土源,創造巨大的經濟價值,而且對於全國廣袤的沿海地帶以及內陸地區的鹽堿地的土壤改良和生態建設必將帶來不可估量的推廣和使用價值。
在這裏,我們記錄下中國工程院院士劉更令的講話,以加深對張萬鈞研製新土源意義的理解:
“我是搞土壤肥料的。土壤肥料、鹽堿土改良在我國已有很長的曆史。這個地方(指張萬鈞)用的這個辦法(廢棄物資源化),從我們搞鹽堿土研究的來說是不敢想像的。鹽堿土怕堿渣嘛,將堿渣和從海裏麵吹出來的淤泥混在一塊兒,這是矛盾的。因為它(堿渣和海底淤泥)裏麵都含有很多鈉。結果呢,經水淋洗以後,把危害植物生長的鈉洗走了,把鈣卻留了下來,變成一種新的土壤。鈣和肢體相結合是威廉斯的理論,形成穩定性團粒。堿渣和海底淤泥這兩種矛盾的東西通過融合變成一種新的東西,產生的效果非常好,這就是科學創造。他們的成功,對我們這些搞鹽堿土的人和搞土壤的人來說很有啟示,科學是沒有止境的,我們要解放思想,要不斷有新的認識,新的創新。”
1998年,張萬鈞的“將海底淤泥改良為種植土的方法”的科研課題,榮獲“第七屆中國專利新技術、新產品博覽會特別金獎”同年,全國綠化委員會授予張萬鈞所領導的園林綠化公司為“全國部門造林綠化400佳單位”。
1999年,張萬鈞的“淺潛水濱海地區規模綠化技術研究”,榮獲國家科委頒發的“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2000年的二十世紀之末,世界發明協會在香港舉辦了世界發明專利500項大展。在這次競爭異常激烈的世界性大展中,從500項成果裏評出22項發明專利金獎。最後,又從22項發明專利金獎中選拔出一項“人類健康杯”大獎。
張萬鈞的“濱海地區綠化新土源”發明專利力挫群雄,獨占鼇頭,一舉獲得了“人類健康杯”的桂冠,為中國在此次大展中贏得了殊榮!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一位記者在采訪張萬鈞時問道:“張總,您完成這項以廢造綠解決新土源的科研成果,是不是身上掉了二十多斤肉換來的?”
張萬鈞聽罷一笑,沉吟片刻,說道:“也可以這麼說。因為攻克這個課題,前後有八年的時間,時間跨度很大。說實在的,在這些年月裏,真是沒黑夜沒白天哪,說句並不誇張的話,常常真不知道還有周六和周日休息大禮拜這麼一說。其實我的消瘦,我愛人早就看出來了,不知多少次地催我去醫院看看,每次我都是用公式化的語言回答:‘我整天東跑西顛的,胖得了嗎?人快進入老年了,瘦點精神,也有益於健康。我每天不少吃不少喝的,能有什麼病?’”他說到這裏嘴角漾出幾圈苦澀的漣漪,“其實,我早已發現自己身體不正常,每天回到家,四肢酸懶,渾身乏力,有時連句話都懶得說,這不是有病的症狀嘛?不過,我的確沒想到會得糖尿病。”他說著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水,潤了潤幹澀的喉嚨,話鋒一轉,“不過,要說取得新土源的成果就是掉二十多斤肉換來的,也未必確切。因為有人可能會說,掉二十多斤肉就可以獲得‘人類健康杯’大獎,那要是掉五十多斤肉能獲得什麼獎呀?這是機械地理解掉肉的含義。我認為,掉二十多斤肉,與其說是物質的,莫如說是屬於精神的。要是這麼理解,這種說法原則上就沒有多大出入了。你說呢?”
這位記者開懷一笑:“咱們也算是英雄所見略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