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疼,不是想到那張畫,而是想到在藍海大道的房子。越想越亂,挪開枕頭喘口氣,夏以洛跳下床,套上鞋子,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公寓。攔截了輛的士,對司機報出了地址,然後打電話給孩子的家長,說家裏有事,來不了。好在家長並沒有為難她。不一會兒便到了。這是一棟海邊別墅,白色的兩層小洋樓,就連看一眼都讓人覺得很安逸,很有一種家的感覺。想當年買下這棟黃金房子的錢款,那是她爸爸留給她的積蓄,還有他幾年辛苦工作省吃儉用的錢。隻不過他離開前,或許是不屑於這杯水車薪吧,並沒有把錢提出來帶走,全部留給了她。他徹底消失後,她幾經輾轉,決定在南城買下一棟別墅,也算是了了當時他們的心願。夏以洛站在白色別墅前,以一種複雜的眼神凝視著這棟白色建築。“以洛,我們的房子要在最豪華,最舒適的海邊,那裏交通方便,設施齊全。而且有你最喜歡的大海,海子說過’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對吧,你會喜歡的。”“以洛,我們的陽台要很寬敞,可以放下桌子,椅子和沙灘椅,那樣就可以在陽台上吹吹海風,合適享受陽光浴的時候喝一杯黑咖啡。像在教室一樣,翻翻書,看看海景。”“以洛,我們的客廳也要很寬敞,客廳的地板可以跳舞,我們要在客廳放一台黑色鋼琴,閑暇時光我教你彈琴。還有小狗,小貓繞著我們跑,當然還有我們的孩子……”“以洛,我們要一個滿是陽光的臥室,大大的落地窗,陽光充沛。周末時,陽光照進來,你就不能睡懶覺了,哈哈……”“以洛,我們的兒童房要粉刷成兩種顏色。兒童玩具也要買兩套,這樣,無論我們將來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沒關係,不過最好是一男一女。”“以洛,我們房子的裝橫應該是黑白相間,黑白色的家具,簡簡單單的。”“以洛,我們的房子,是我們兩的家……”海邊的別墅,木頭搭建的小樓,門上刷了極淡的藍色,推門進去,天花板上垂墜而下的白色流蘇,壁燈忽明忽暗,洋派、複古的複式小房。這套房子的格局,完全按照他口述過的房子設計的,裏麵的擺設、家具、窗戶邊的黑色鋼琴,所有一切都和他口中的小房子如出一轍,半複式房,大大的落地窗,黑白色的家具。客廳放一台黑色鋼琴,太陽升起的時候金色的光線沿著鋼琴的線條流瀉光影。寬敞的扶欄陽台,歐式雕花白圓桌與幾張椅子,一切都那麼的美好,美好的就如同夢魘。
這是他最理想的房子,最理想的家,等它實現的時候,卻再也不見他。
每一次夏以洛在那套房子裏,仿佛看到了少年時自己跟他在一起的點滴的幸福,那時候他們住最簡陋的小公寓,整天膩在一起,即使是一天一包泡麵,也過的不亦可乎。他捏她的臉,說:“以後賺大錢了給你換大房子。”
她搖頭,認真地說:“我才不要大房子,我要你一直都這麼愛我。”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用力地抱緊她,緊緊的。空氣中是甜膩的氣息,她手臂的溫暖,笑起來幸福的樣子,他緊緊地抱著她,害怕一不留神,她就消失了。十六歲的少女,知道什麼是愛嗎?那麼無畏地說出來,根本是甜蜜的殘忍。因為她不知曉愛的定義,所以總是無所顧忌。她總是像一個想要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片片的問他愛不愛她,而他總是沉默,她不知道他的沉默代表著什麼。她叉著腰假裝生氣,直到他說:“我愛你”,她才肯罷休。然後又衝過去抱著他,他總是乖溺的摸摸她的頭。她仰著頭說:“不許像對待寵物一樣摸我的頭!”“小孩子。”他不急不惱,笑著收回手。有一次夏以洛在他的書房裏找出了一張圖紙,是一張房子的圖紙,她跑去問他。他拉著她的手說:“以後我們有錢了,買一套房子,黑白相間,陽光充沛,你看。這裏是廚房,這裏放咖啡機,這裏放鋼琴,這裏……”他耐心的跟她講他夢想中的房子,平日嚴肅的他,隻有在提起未來的時候才會露出孩子般的純真。所以那套房子,是裝就了他所有的願望和夢想。或許是途經二十多年漂泊的一個歸處,一個他一直渴望安定的家。而夏以洛呢,在他心中,就是一個家的溫暖。隻是那時候夏以洛不知道罷了。直到多年後的今天,夏以洛仍舊不明白他,至少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離開。“你看見了嗎?我們的房子,我們的家,已經布置成你期望的樣子,在那裏……你滿意嗎?”夏以洛喃喃自語。午後的陽光從窗戶裏落下了,嗮幹了眼角的淚痕。夏以洛雙手擦抹臉,揉眼睛爬起來。她竟然睡著了,而且它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關於房子的幻想。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3點了。進入洗漱間麵向明亮的梳妝鏡子,她怔怔的望著鏡子裏邋遢的自己,視線模糊了。好久沒有慢動作地做這些日常瑣事了,慵懶的午覺,伸伸懶腰,在窗台曬曬太陽,或許再回床打個小盹,像小貓一樣懶床。少年時的自己就是這般,那是因為無論她做什麼,無論是對是錯,都會有人無條件縱容她。“起床了,懶貓。”“再睡一會,今天是周末。”“誰準你周末可以賴床的?”“你啊!”“笑話,夏以洛,三天不治你,你就學會上房揭瓦啦?”“不然嘞,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以錯過?”“……”“……”往往時光就逗留在鬥嘴上,雖然睡意全無,但夏以洛還是要賴到他來抱自己起床。拉開衣櫥的竹麵滑門,她的手在一排懸掛的衣架子裏抓出件老古板衣飾。白晴對她近兩年的衣物是不滿到了極點,點著她的額頭教訓:你這個人啊,瞧瞧你這幅焉委的樣子,跟個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你才到花季啊!”可她沒興趣跟白晴爭辯,人不老心老啊!雖然不常住在這裏,但是裏麵的生活用品還是齊全的,拿著梳子,紮起規規矩矩的頭發,最後沒洗了一把臉,就出來了。回望了一眼海邊別墅,心中默念:你知道嗎?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得小孩子了,我會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