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是在一座高高的山上,通體白色的漢白玉,朝南而立。在清晨的朝陽的洗禮下,整個白色的祭壇都產生了炫目的光暈,看起來巍峨高遠,有如如入雲端的高高在上,不染俗世塵埃,聖潔地模糊了。
這一天的天氣很好。和暖的日頭,粘稠的風,大紅的木槿。厚重的鍾樂聲。九歌站在祭壇的中心,通身黑色星月紋錯落點綴著暗紅的錦袍,袖口和領口也是黑色暗紋的邊,頭發卻沒品位的瑛玲被強迫著梳成了兩個十分稚氣的圓圓的丫頭髻。
此刻,落花,無聲。
麵部缺乏表情的九歌頂著兩個圓圓的丫頭髻,成為了整個光輝寧和的祭壇上的一道暗色的莊重嚴肅的存在。
離塵子和其他樂師在祭壇的一角奏樂。他依舊一身白衣,沐浴著陽光,身影虛化而遙遠。待到九歌望向他時,他於那萬丈金光下抬頭,隨手撥著琴弦,衝著她溫文一笑,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籠罩在他身上的整個光暈似乎一層一層地炸開,凝重的空氣在那一刻動蕩開來,一波一波地湧向九歌。
那是一抹有如清晨含露綻放的花般澄澈,不帶一絲雜質,友好迷人的微笑。九歌覺得此刻的她正窩在天邊最遙遠的最大的那朵柔軟的白雲上甜甜地睡覺。可是睡覺又是什麼感覺呢?九歌偏了偏腦袋。
萬惡的帝君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站立。他的頭發高高豎起,用一根玳瑁固定著,白玉的雕著繁複的祥雲的冠。他的身邊站著朱離和瑛玲。朱離持劍而立,而瑛玲一手持玉壺,一手拿一枝嫩綠的桑枝。在九歌回頭的刹那,他漫不經心卻實則飽含深意地瞥了一眼九歌。頂著兩個丫頭髻的麵無表情的九歌馬上戒備起來,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那些元老級的神來了。相互寒磣了一番後,一個個同柱子一樣排排站好,一派莊重。祭壇之下的是一些修為較低的小神以及精靈們。
祭典很快開始了。
帝君緩緩地念著頌詞,聲音低沉微帶沙啞,像一壺埋在地底多年的清酒,打開來,醇香四射,繞鼻不歇。聽得那些年輕的精靈和神女們陶醉不已。
原本枯燥的典禮在離塵子的美樂下,帝君風華絕代的嗓音下,變得生動而唯美。
聆聽完頌詞後,眾神隨著帝君一起,俯身塵埃,對著天地群山遙遙跪拜。神向來不行跪拜之禮,即使是對那些德高望重,修為深遠的大神也隻是微微屈身,低頭頷首表示敬意。而祭祀卻例外,他們用最大的誠意跪拜上古已逝的神,以及他們心中的天道。
行完禮,帝君取過桑枝,細細地撒上從靈湖裏取來的水,用桑枝拂掃九歌的額。這個動作使得踩著細小的如錦緞般絲滑的木槿花,神識早已陷入混沌的九歌清醒了過來。
接下來是由帝君逐一地為九歌引薦各神。
這群原本像柱子一樣站著的眾神們鬧哄哄地說開了——
“好可愛的小娃娃啊!”清丘的狐王剛有了一群狐仔,父愛泛濫地很,笑眯眯地說道,一雙桃花眼閃啊閃啊,泛著漣漣水波。伸手想去掐一把九歌那張看起來粉粉嫩嫩的臉頰。
結界猛地反彈,嚇了狐王一大跳。難道他老了嗎?生了娃以後,人氣下降了嗎?啊……這太恐怖了,不能想象啊!狐王陛下眨眨眼,狹長的眼裏波光粼粼,忽明忽暗,又像一簇火苗在跳躍。細細的暗香蔓延開來。他豁了!一定要摸到九歌那粉嫩嫩的臉,證明自己那無人堪比的魅力。原本被帝君與離塵子耳提麵命不敢輕舉妄動的九歌立刻戒備起來了,寬大的衣袖下手指微動。饕餮見狀,立馬上前,靠在九歌身邊,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那隻正欲出去的手。
摸不到九歌的狐王癟癟嘴,真是一個不可愛的娃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