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光線很暗淡，幾乎沒有光線直接照射進來，走廊出奇的長，偶爾進出病房的人神情或嚴肅或焦慮或憂鬱。爺爺現在正躺在病床上，在護士打下鎮靜劑後暫時安靜地入睡了。一七無法接受爺爺生病的事實，她感覺像是在做夢，她經常在夜裏重複夢見爺爺墜入山崖下麵，她卻無力拉住爺爺的手。一七並沒有哭，上高二的一七已經是成人了，不再是在爺爺身上撒嬌愛哭的小女孩。玉珍坐一七的旁邊，麵無表情，臉色蒼白，由於多日沒有很好的睡眠眼睛的黑眼圈很嚴重。玉珍看著白色的地板，冷冷的地板上留下一些大大小小的鞋印，短暫的安靜好像凝結了空氣，令人沉悶。
“是我的錯，我應該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的，我沒有盡到一個女兒的責任。”玉珍神情茫然。
一陣可怕的沉默。
“我知道，你肯定恨我，當然你爺爺一樣痛恨我。”玉珍的眼淚如珍珠大滴地落下。
“爺爺年紀大了，生老病是很自然的事情，並不是誰的錯造成的。我很感謝曉彬叔叔及時打電話給我。”
“我想和你打電話來著，可是你爺爺阻止，怕耽誤你學習……”
“不用解釋了，爺爺永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他生病的時候我當然要陪在他身邊。”一七無情地打斷了玉珍的話。
“他沒有認出我，隔壁的人都不認識了，每天要坐在門口，念叨你的名字，等著你回來。”
“別再說了！”一七情緒失控了，她像是從夢中突然醒悟過來，不得不接受眼前這個可怕的現實，爺爺現在病的很嚴重。
“冬天的風是那麼冷，可是他已經沒有知覺去體驗外界環境了，熱水冷水都一樣，所有食物都一個味道。我每日照顧他，卻不停地問我是說，為什麼會在這裏。他記得一七，一七還沒有回來，在外麵上學呢。就連黑子，他也記得……”玉珍說不下去了，她堅持忍住哭泣，用雙手緊緊捂住嘴巴。
“如果爺爺認出你了，是不會讓你照顧他的。你應該感到慶幸。”一七冷冷地說，說完馬上感到後悔，也許說話有點過了，畢竟是自己的媽媽。
“是，是，我還能回到這個家。”玉珍擦幹眼淚，她深深地感覺到一七已經長大成人，話語犀利不饒人。
“醫生怎麼說，對於爺爺的病情？”
“醫生說隻能依靠病人的意願，你爺爺願意好過來就會好過來，如果他感到厭倦了，病情隻會惡化。”
“爺爺一定會堅持下去的，隻要他看到我，他日夜等待的人回家了，而且就在他身邊。”
“等你爺爺醒過來的時候你就去見他吧！”
短暫的沉默，走廊的不遠處傳來傷心的痛哭聲：“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快，前兩天還是好好的，為什麼這麼快就走了，為什麼，為什麼……”
一連串的為什麼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聲在長長的走廊上回蕩著，如重錘一下有一下敲擊著病人和家人的心髒。
“別這麼大聲，醫院裏還有其他病人呢！”一名護士從病房裏跑出來對著那個人喊。生命的流失發生在醫院裏再正常不過了，一個生命的失去就像農夫失去一顆白菜一樣，醫護人員早已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