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善……?怎麼聽著像是個朝鮮人的名字?莫非,眼前這加藤大人昔日的部下,已經投降了朝鮮不成……?”
而岡本越後守卻似乎對此也毫不避諱,微微一笑,正視著加藤清正說道:“不愧是加藤大人。原來您已然知曉,在下歸化朝鮮之事。今日,我也不想多加辯解。隻是,加藤大人您若還記得當年在鹹鏡道的大雪紛飛中,末將率部舍命為大人殿後的功勞,那便叫我岡本的舊名也好;若是因為在下已歸化了朝鮮,那稱呼我金忠善這個新名字也罷。這,相比於我今日來此的使命,都顯得並不重要了……”
見這已歸降朝鮮並改名金忠善的昔日岡本越後守,承認得如此坦誠、不卑不亢,眾人也是一陣暗暗吃驚。並且,也因為其最後這一句話,而把注意力從其歸降朝鮮的過往上,轉移到了此人今日所來的使命之上……的確,和這叛降朝鮮的岡本越後守本人相比,其此行而來的使命或者說是目的,似乎更有價值。
加藤清正也是在凝望著眼前的這名昔日部下,沉默了一陣後,緩緩問道:
“好吧,岡本……說吧,你今日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岡本越後守伏身再度行了一禮,抬起頭後,正色說道:“多謝加藤大人。在下今日前來,乃是為救大人及城內上萬將士而來。”
“哼——!”
誰知,岡本越後守話音剛落,加藤清正立刻從鼻子裏麵哼了一口氣,怒容滿麵地喝道:
“莫不是,要我和你一樣,投降明國或者朝鮮?!岡本,若不是念在你當年追隨我時作戰英勇,加上鹹鏡道撤退時有你殿後被圍,我等方得以順利回到漢城,我才給你這說話的機會。但若你是前來勸降於我的,我加藤清正照樣會將你當即處死!也讓城外的那些明軍、朝鮮人徹底死了這條心!”
說到這裏,加藤清正甚至憤而站起身來,怒火中燒地狠狠瞪著眼前的岡本越後守,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招呼手下武士將其拉出斬首。
不過,岡本越後守卻依然顯得鎮定自若,微微一笑後,朗聲回答道:“加藤大人,請先不必如此激動,待我慢慢講來。首先,如果這次明軍的經略楊鎬與朝鮮軍的主將權栗真是打算勸降加藤大人的話,那在下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前來的。以在下對大人的了解,這與送死何異?其次,不瞞諸位,盡管原本楊經略與權將軍是有此意思,但我已向其二位據理陳述道,大人乃是倭國忠勇難得一見之名將,非但當初曾率軍攻過了豆滿江,這次更是舍身親自率軍入此重圍、困守孤城。能夠做出此等忠肝義膽之壯舉的勇將,又豈會輕易答應投降之事呢……?”
岡本越後守的這一席話,倒是恰好說到了加藤清正的心坎兒裏,尤其是後麵一番盛讚其勇武的話,更是讓方才還兩眼噴火、恨不得頃刻間便將岡本越後守生吞活剝了的加藤清正,又很快恢複了正常的表情,不僅再度緩緩坐了下來,甚至嘴角處還帶著幾分難掩的得意。
聽到這裏,長穀川秀久不禁稍稍皺了皺眉頭……
看來,加藤清正這略顯衝動莽撞、但又吃軟不吃硬,尤其特別喜歡聽誇耀自己勇武之言的性情,曾為其麾下部將的岡本越後守早已是心知肚明、了如指掌。果然,這幾年沒見,岡本越後守幾句將其大大抬高的讚美之言一說出來,也依舊是十分的見效。
不過,眾將此刻更為關心的,倒也不是這個。從剛才的那番話中,至少可以推斷出,岡本越後守其實是作為城外明軍和朝鮮軍的使者而來。如此重圍之下,城中即將糧盡,如此懸殊的差距下,明朝聯軍縱然一時無法破城,也是占據了巨大的優勢。破城,其實雙方都清楚,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對於困守孤城等死的守軍來說,也根本沒有什麼談判的籌碼。
既然是這樣,但如果岡本越後守又並非勸降而來,那他的使命,又到底是什麼呢……
就這樣,一片寂靜之中,在眾將的目光環繞下,岡本越後守終於道出了此行前來談判的條件:
“諸位,此刻的局勢也是再清楚不過了。城中糧草將絕,既外無救兵、又被大軍重圍於此絕地。縱然暫時有堅城守護,但想必各位心中也很清楚,破城隻是這幾日的事情。甚至,新年將近,各位還能否看得到明年的朝陽,都很難說。因此,在下鬥膽建議各位,接受我與大明經略楊大人及朝鮮軍主將權將軍所談好的條件:打開城門,交出蔚山城。而後,則由明軍保證,任由城中守軍安全退回釜山。不知各位加藤大人及各位,對此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