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戰-28(2 / 2)

雖然見小西行長等人依然對當年平壤城的悲慘記憶深有觸動,但是,這一回,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明軍同樣嚐一嚐這身臨絕境的痛苦滋味!

想到這裏,逐漸從驚訝中恢複過來的眾將,不由得對明日的總攻更加地充滿了期待。

眼看既然眾人都無異議,小西行長也結束了對於作戰計劃的布置。不過,就在此時,幾日來一直沉默不語的島津義弘忽然開口說道:

“小西大人,全州方向的明軍,聽說尚有兩千餘騎兵。楊元困守南原城,一定在期待著全州的那支援軍可以及時出手相助。即便決定明日突圍放棄南原,也應該讓全州的明軍前來接應。若他們明日果真忽然趕至城下,與楊元所部裏應外合……”

經島津義弘這麼一提醒,其他人也立刻想起了還有這麼一支始終未曾出現的潛在敵人。因為自始至終全州方向就從來沒有過任何的動靜,所以,漸漸地眾人已經快忘了還有那麼兩千多明軍騎兵,就在北麵的全州城枕戈待旦……

“島津大人,請放心。全州的守軍若是要來相救,早就該來了。明日,他們也一樣不會來的。”小西行長轉身看了眼島津義弘,麵無表情地說道。

聽小西行長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充滿了自信。倭軍眾將也是隨機訕訕地笑著附和道:

“是啊。那幾千明軍恐怕都已嚇破了膽,想必正憋在全州、嚇得渾身根本動彈不得了!”

“哈哈,這些明軍,號稱天朝之兵。但是友軍被圍,卻根本見死不救。切!還敢妄稱什麼天朝之軍?!笑話!”

“沒錯!若是換了咱們倭國自己人,豈有不救之理?!”

眾人正打算譏諷一下不敢來救的全州明軍,可誰知也不知是哪一句話,像是忽然刺到了小西所部曾經某個敏感的回憶,一時間,帳內小西行長所部幾個將領的臉色都是騰然一變,極為難看,似乎是想到了比當年被明軍困在平壤城中還要令人印象深刻的悲痛回憶……

就在這帳中突然寂靜下來的時刻,冷不丁地,忽然由小西行長手下某個將領忍不住低聲說道:

“哼!換了咱們自己人,也未必好到哪裏去……!想當年平壤之戰時……”

“夠了!”那將領還未說完,小西行長已打斷了其話語,稍稍沉默了片刻後,便直接有些唐突地宣布了軍議的結束。

不過,麵麵相覷的眾將,自然已都由方才那將領的話中,想到了當初小西行長所部被困平壤之時,駐紮在不遠處鳳山大營的大友義統所部……

當初,明明早已聽到了明軍震天的攻城火炮,但是率軍駐守鳳山的大友義統卻始終見死不救。不僅如此,竟然連尚在前線與明軍浴血拚殺的小西行長招呼也不打一個,便擅自率兵撤防,一路退向了漢城,而將孤立無援的小西行長第一軍團徹底扔到了數萬明軍的虎口之中。原本還對大友義統所部會及時來援、從而保住平壤抱有一線希望的小西行長,也是直到筋疲力盡地一路突圍、撤到鳳山大營時,才親眼見到已經撤得幹幹淨淨、空無一人的營寨。那一刻,無異於又是對小西行長全軍上下心理上的重重一擊……

盡管事後大友義統的這種怯戰行徑很快便受到了太閣殿下的眾罰、徹底沒收了其僅存的領地,以儆效尤。而不久之後,粟山鳥康所部則作為殿後軍在白川江拚死拖住了大舉南下的明軍主力,為其餘倭軍的回撤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這兩件表現截然相反的戰例,也在當時的朝鮮倭軍之中一時被爭相議論。除了對於大友義統的不齒之外,還有著對於老將粟山鳥康的欽佩。

大概,今日全州守軍的表現,以及方才眾將對這種見死不救行徑的揶揄致辭,也是無意中觸動了對此依然記憶猶新的小西軍上下那個終生難忘的痛點……

見明日的事情也已商量得差不多了,在小西行長宣布結束軍議後,眾將也就隨之紛紛出了大帳,避免繼續呆下去的尷尬。

不過,這時,島津義弘始終看著一臉凝重的小西行長,卻一改一直以來起身便走的習慣,而是刻意等到眾將基本都已走得差不多後,方才緩緩地走到了小西行長的一旁,忽然鄭重其事地說道:

“小西大人,若是日後貴部再次被圍……我島津家所部,一定不會見死不救!”

言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小西行長尚還愣在原地,頗有些不太明白島津義弘為何忽然來了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而話已剛落,身材碩壯的島津義弘已然頭也不回地轉身出了營帳……

“這個島津義弘,說話總是這麼古怪。也不知他那榆木腦袋裏在想些什麼……”走到小西行長身邊的宇喜多秀家望著島津義弘的背影,皺著眉感慨道。

而小西行長也隻是無奈地聳了聳肩,苦笑著說道:“算了。我也搞不清楚他為何忽然那樣講。隻希望這一戰他能守住北麵的官道就可以了。至於那番古怪的話嘛……或許,有朝一日,我還真的得等他前來相救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