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3(2 / 2)

“敢問錢大人,為何他們不會毒死在下……?”

“哼!這還不明白!不用老錢開口,我都知道!”這時,另一側的蓬頭囚犯倒是搶先答道,“無論是什麼毒,屍體上必然會有所痕跡。仵作一查便能看出來。與其留下證據,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遠不如把你冬天時凍死、或者直接餓死、渴死等辦法,來得省心的多。回頭報告說你是絕食而死,他娘的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何況,真的要想殺你,早就在關進來前就砍了頭了,還何苦把你先關進來,費這勁!之所以把你關進這詔獄來,不是存心想活活折磨你,就是留著還有用處。無論哪種,除非有上麵的指示,自然不能傷了囚犯的性命。切!虧你還當過錦衣衛的百戶,看你這麼年紀輕輕的,八成也是使了銀子、襲了爵位、或者用了關係吧!”

一番話,雖然處處對唐衛軒不失貶義,但倒也說得頗有幾分道理。

聽了這番話,唐衛軒倒也多少心中安穩了許多。看起來,自己暫時還未有性命之憂。

而一旁的錢若賡也一邊咳嗽著,一邊勸慰道:“咳咳……唐……唐大人,隻要堅持活下去,就說不定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了。錢某這十年來,眼睛已瞎,這腳上如今還生了個肉瘤,逐漸已不能下床走路,身體各處也是越來越虛弱,但隻因家中尚有妻兒幼子,所以才一直在堅持著這口氣,直到出獄之後、可以與妻兒老小重逢的那一天……”

聽錢若賡的語氣,似乎也是頗為傷感,唐衛軒心中也不免再次惦念起自己家中的李紋月和春山來了。這一刻,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李紋月是否在默默地生著自己的氣,因為之前要和顏副千戶結親一事,而傷心悲痛?當一直沒有見到自己回家的身影時,是否會為自己開始坐立不安地擔心起來,在知道了自己已被打入詔獄地牢之後,又會如何……

靜謐的地牢中,唐衛軒隻覺得,時間似乎停滯了下來,而每分每秒間,黑暗都在一寸寸地侵蝕著自己的內心。而自己,卻絲毫無能為力……

也許,的確如一旁的錢大人所說,唯一讓人可以保留有希望的,也就是那一點點兒念頭,才能讓人不斷地堅持下去吧。直到重見光明的那一天,盡管,沒有人知道,那一天究竟何時才能來。而更多的囚犯最後的解脫,大概也都是被抬出去的屍體,而不是光明正大的釋放……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時間又過了多久,躺在昏暗囚室中的唐衛軒坐臥不安,不斷地翻著身子,心中也在一直糾結於一個塊壘:到底,這無端端的“通倭之嫌”,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如此的突然,也似乎絲毫沒有預兆?想來想去,唐衛軒也是不明所以,但心中最大的指望,卻是兩個人:韓千戶,以及程本舉。

這兩個人都是和自己一同在前線的錦衣衛首領,除了赴名護屋議和的那次行動外,幾乎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以由他們兩人作保。雖然程本舉讓自己越來越難看清了,但韓千戶,至少還是可以說點兒公道話的吧。不過,回想到上次在開城時,因為私放小西櫻子的事情,被李如柏打入地牢時,韓千戶似乎也是一言未發,唐衛軒心中也不是沒有疑慮。而且,說起來,好像,自聚仙樓的接風慶功宴後,自己也就沒再見到過韓千戶,即便是聚仙樓的那次相見,也隻看到韓千戶時刻跟在駱指揮使的身後,一副頗為嚴肅的表情,似乎還有些惴惴不安,完全不像是安心慶功的樣子,也不知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惦念在心裏……

不過,無論如何,隻要能找來韓千戶和程本舉作證,他二人總不至於顛倒黑白吧……

即便糾結於名護屋之行,韓千戶和程本舉都沒有參加,但也有當時的正、副使節謝用梓和徐一貫,以及沈惟敬,還有老周,都可以為自己作證清白。

想到這裏,縱使看不太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頭霧水的唐衛軒,心裏多少又有了些底……

隻是,不知那提審,到底何時才能來……?

也不知時間又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是幾天時間……在這沒日沒夜的漫長等待中,唐衛軒漸漸再次昏睡了過去……

“唐大人……唐大人……”

終於,昏睡中的唐衛軒再次被人推醒了過來,睜開眼時,正是獄卒老楊蹲在自己的麵前。

而在老楊的身後,還似乎站著三個身穿錦衣衛衣甲的彪形大漢,各自提著一個燈籠,正在囚室外,隔著鐵欄,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

見唐衛軒已醒,老楊立刻說道:

“唐大人,請起吧。您盼著的提審,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