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肋差呢?!
在腰間慢慢摸了半天,卻隻摸到了刀鞘,而不見了刀刃……
這個時候,長穀川秀久才回想起來,自己的肋差短刀,還插在遠處那匹天草雄一的戰馬頭顱之上。
哈哈哈哈……
長穀川秀久閉上眼睛,喉嚨裏忍不住想發出仰天大笑,但卻又不知為何,怎麼也發不出笑聲,隻能低著頭,不停地苦笑……
自己居然連失利後自行切腹的機會都沒有了……
唉,我真是個失敗透頂的武士啊。連肋差居然都忘記了。最後自盡謝罪的權利,都無法完成……
恍惚間,長穀川秀久隻好又緩緩地直起身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再次看到了這個自己已經不怎麼留戀的世界。
嗬,我自己的影子,看上去也是那樣的頹唐、落魄啊!
長穀川秀久望著地上自己那不停搖曳的影子,在心裏感慨道。
嗯?!這荒郊野外,又是黑燈瞎火的,怎麼會有影子呢?!
忽然感覺到背後一陣暖洋洋的熱風,同時,一陣燒熟了的糧食氣味,漸漸飄散進了自己的鼻孔……
怎麼回事?!
長穀川秀久猛地抬起了頭,望見的卻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一幕:
整個龍山山頂,竟然已是一片火海!
耀眼的火光不僅照亮了方圓數裏,那騰起的熊熊烈焰,即便是在百裏之外,大概也可以憑高望見吧……
這個時候,周圍的倭軍士兵們也很快都察覺到了龍山上的火情,一個個驚詫地張大著嘴巴,指著那盤旋在山頂的火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一時都忘記了自己身上還在慢慢滲著血的道道傷口……
龍山,被燒了?!
長穀川秀久明明記得,那夥明軍主力匆忙從龍山東側撤下來時,自己還曾特意觀察過山頂之上的情況,那時的龍山大營,除了守軍照明用的火把所發出的星星點點的火光外,一切安好。而且,守軍分明也守住了龍山,但是……這……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盡管已經是擺在麵前的事實,但長穀川秀久依然無法接受麵前的這一幕現實。
更不敢想下去的是,龍山上囤積的數十萬糧草一旦被這一把大火燒個精光,斷了食糧的倭軍,又當如何……
想到這一層時,縱使身邊吹過的風都是被山頂的大火烤過、感覺緩緩的,但長穀川秀久依舊覺得,渾身如同又回到了鹹鏡道的那種冰天雪地般,一陣徹骨的寒意,瞬間襲遍全身。
“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難道是那些該死的明軍幹的?!”
聽聲音,是鬆倉勝正發出的。雖然剛才被震暈了過去,現在也是滿臉的血汙,但鬆倉勝正在蘇醒之後、望見眼前的這一幕時,似乎立刻又恢複了精神。
“這些混蛋!”
鬆倉勝正大罵一聲,抽出刀來,似乎還在找尋著那些早先撤退了的明軍蹤跡,但周圍除了一些灰頭土臉的倭軍士卒、零落散布的最後十幾匹戰馬,哪裏還有明軍的影子……
而這時,從步兵主力方向,也傳來了幾匹戰馬的馬蹄聲。
隻不過,其後的步兵主力們的腳步聲,卻似乎又距離眾人所在的戰場位置越來越遠了……
難道是加藤大人他們發現了龍山已失、立即撤軍了?那,正趕來的這幾個騎兵……
正猶豫間,飯田直景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視野之內,其後還跟著他的幾個貼身侍衛。
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
長穀川秀久深吸一口氣,挺了挺胸膛,既然已經來不及切腹,就用勇氣去向飯田大人麵對失敗吧。
長穀川秀久整了整衣甲,恭敬地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飯田直景策馬來到自己的麵前。
來到近前的飯田直景,隻是掃了掃地上被炸成破銅爛鐵、不堪入目的火炮碎片,又看了看剩下的這些垂頭喪氣的倭軍士卒,再結合之前聽到的那兩聲巨大的爆裂響聲,心裏立刻猜出了個大概。
“收攏士卒、戰馬,即刻收兵回城。”
沒有訓斥、沒有質問,簡單而有力地交待了最新指令之後,飯田直景一拉韁繩,又頭也不回地帶著自己的侍衛們追趕步兵主力去了。
灰心喪氣的眾騎兵也隻得按照命令,各自收攏了所剩不多的戰馬、扶起地上還有得救的己方傷兵,快速向漢城方向撤退。
此時,對大多數倭軍騎兵來說,敗了,確是敗了,但至少命還在,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何況,絕大多數士卒更看重的,是關係大家是否會餓肚子的龍山。對他們來說,相比於眼前沒能截殺明軍、奪得火炮的失利而言,龍山丟了,才是真正的大敗。縱使幹掉了所有來犯的明軍、搶下了所有的火炮,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