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叫林珊。”大川的介紹比燕子還要節約籠統,這不禁給在座所有人留下無邊的遐想空間。
服務小姐又補上了兩杯茶。
房間裏空下一段揪心的沉寂,如真空包裝袋一般,等著一根針去刺破。張墨然很樂意扮演那根針,他是個精明人,嗅出了空氣裏的尷尬,那裏麵似乎還夾雜了由三種醋混合而成的酸溜溜的味道。倘若他再不說點什麼,便真成為了局外人了,“大川兄弟跟我們燕子老早就認得吧?我今朝出門前還在關照燕子,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朝有緣一見,就算認得了,以後交往的時間還長嘞,大家自家人,多多關照。”
燕子終於忍不住了,白了張墨然一眼,“話講得清爽點,你出的是你自家的門,你是打了個電話給我,關照我穿這件黑色T恤,人家聽了還以為怎麼回事嘞。”燕子翹起蘭花指輕巧地拎了拎靠近張墨然一邊的衣袖,仿佛正在他們之間精確地畫著一條“三八線”。張墨然在新朋友麵前被燕子剝了個精光,這顯然是他首度挑戰燕子的耐心底限,羞愧之餘不免失魂落魄,“對的,對的,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是圈外的人,想跟大家交個朋友。”
樂平將臉扭向側肩,朝身後猛咳,忙又拿手去掩嘴,象是止不住那咳。其實他欲止的不是咳,怕隻是那開罪人的壞笑。大川臉上的紅雲漸漸消散,糾結的五官也偷偷舒展開來,隻是那釘在桌麵上的目光依舊紋絲未移,耳朵和餘光已成了他全權的外交使節。林珊本想於桌麵下狠狠地去掐大川的腿肉,但在眼下這位對大川有著極度震懾力的美人麵前,她自知已徹底喪失了撒嬌的資格,隻是與張墨然稍有不同,暫時還未感覺到與大川之間的那條“三八線”。
燕子總也忍不住去看林珊,隻是並非明目張膽地正視,而是於上下左右遊移不定的目光中漫不經心地去輕掃。即便是那“打醬油”般的過路問候,此刻也如鞭刑般一記一記地抽在林珊的身上和心裏,令她難以忍受。張墨然則是滿臉無趣,徹底閉上了嘴。
賓客們陸續到了,接下來進門的人就沒一個大川認識的了,看裝束,八成都是美術界的朋友,前後進來五人,四男一女,那女的也不再是誰的老婆或女友。樂平倒是能認個大半,一一跟他們打招呼,言談間的生分與恭敬,打眼便知都是樂平新近結交的朋友,也許那本都是諸燁的朋友,樂平隻是借道得了人脈。席上已坐了整十人,主陪與主賓兩席尚且空著,人一多,先前微妙的空氣便被衝淡了。樂平依舊代行著主人之禮,為一桌來賓相互介紹著,連交換名片這事他竟也要過手。大川發不出名片,但見收回來的名片上幾乎都以“文化”“藝術”打頭,頓覺自己帶著林珊來純屬多餘,又見所有人都空著手,同時又覺得自己的繁文縟節也屬多餘,心中暗暗抱怨樂平事先不打招呼,連他自己也沒帶禮物。
後來的賓客們相互間交談了起來,嘴裏無一不恭敬地掛著諸燁,仿佛那人是飯前禱告時必念及的神,盡管那位即將過三十歲生日,實際卻隻有二十九歲的神,最多隻能算他們的幼弟。那五位美術界人士,最小的一位應該也有四十歲以上了。
眾人念及神,神便果真駕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