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今天第六位，希望象數字這麼順，講是講所有人都要談，今天全談完，但你也看到了，這是沒可能的，5分鍾一位，下班我也麵癱了，隻能每部每組挑著來，談到的未必走，沒談到的也未必留，看工作成績，看態度，有彈性。”範經理的麵部表情依然十分經濟，絕不願浪費哪怕一條不必要的神經，她雙肘架於零亂的台麵上，雙腕鬆弛，十指極隨意地於下巴的位置交叉，時而會抽出纖細的手指，優雅地做著可有可無卻又似指揮家用以掌控樂曲節拍的手勢。這開宗明義式的開場白，順著高貴的指尖，不假掩飾地從心理優勢的上遊肆意傾瀉而下，為大川的臉上添了些畏縮與慌亂，他額頭微汗，心想，這可真是一個冷得不易親近的和藹女人。看到馮大川臉上略顯錯愕的神情，範經理垂下了疲倦的眼瞼，淡漠地低視指尖，“話也可以再反過來說，留下的未必是幸運，走的也未必是壞事。”
大川不明白公司葫蘆裏賣的是啥藥，你幹脆說此次談話人人有份，那倒也不失給了人另一種心安。他時常會有這樣的感想，小公司的鬧騰，根子往往就在於文化裏總有那樣一些諱莫如深的神秘感，莫名混沌零散不成形，仿佛一個局，隻有設法令人難以看得通透，才方便駕馭。譬如古希臘及中國秦以前夏商周或更早那截遠古文明，非借助神的影子而不能盡述，一及神，便一切淵源不必追溯，神總是你無法看透的了，完美的一個句號！當然，這個句號是留給老實人的，心機稍重之人，得到的是一個參禪的時機，善於弄權之人得到的是盤點手中籌碼甚而洗牌的空隙……想必範經理這種人，弄權倒不至於，老實人可也數不上，充其量屬於參禪並布道的一類，不過是個循規蹈矩的執行官罷了，尤其於這種需要大規模開罪人的節骨眼上，更逃不脫被人當槍使的宿命。
馮大川霧眼斜視，“怎麼說？”
“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前腳剛出去的劉學，降薪留用，基本定為7折，夠他掙紮一番的，他沒得選，公司需要他，不會跟他解聘，這應該不算什麼幸運的事。”
“哦——那為什麼說走未必是壞事呢？”
“公司違約，自然會有相應補償——比如你，你是兩年半的老員工，你就有得選，要麼補償4個月薪水解聘，要麼降薪留用。”想不到範經理如此直截了當地談到了大川頭上，她的目光並未回避，反而放亮眸子直逼大川的雙目而去，仿佛答案能夠從大川的臉上立等可取。
馮大川再也顧不得事先設定的老成持重型形象，扭轉過大半個身來急問：“幾折？”
範經理從大川的反應中果然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不過她不露聲色，“嗬嗬，有點象促銷，可笑！不過大環境所逼，大家都現實些務實些比較好……你對折。”
馮大川一驚，“為什麼？這也太殘忍了吧？”他的手開始不聽使喚地在扶手上微顫。
“你這算夠意思的，排前頭的四位那才叫殘忍，補償2個月薪水解聘，行情如此。”範經理不便火上加油，安撫他道：“老板已經照顧你是老員工了，有選擇補償多，象我們這種軟件公司，外麵遍地都是，你也不必立即答複，不妨先去了解一下，能做到這樣有情有義的公司可真沒幾家呢……”她頓了一下，象是想到了些必須補充的話，“你主要是平時工作太懶散，特別是最近一年，遲到早退的記錄不用我報給你聽了吧？聽說你在家裏養鴿子，隻是聽說，有業餘愛好很好啊，不過影響了工作就不好了，所以無論你將來在哪裏高就，處理好這個關係對你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