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幾句話可謂犀利之極,王銑登時麵色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方道:“你……你……我乃是聖上欽命的監軍,奉聖旨督辦西征軍務,任何軍中事務若不經我同意,便不得施行!楊業他不聽調遣、擅自退兵,便是逆旨抗命、大逆不道!”
華陽郡主冷笑一聲,打斷了王銑的話:“王大人好威風啊!你隻是一個小小監軍,官不過四品,俸祿不過三千,卻敢直呼朝廷封疆大將為反賊,在一幹皇族重臣麵前信口雌黃,是誰給你的權力?是誰給你的膽子?我父帥為保雲朔四州百姓南歸,全軍上下舍命苦戰,他多次遣人回雁門搬救兵,你卻置若罔聞、拒不發兵,致令西征大軍收複失地重新落入敵手!我問你,你如此膽大妄為,置大軍主帥於何地?置當今聖上於何地?”
她這番話問的雖是王銑,卻連西路軍主帥潘美也一並繞了進去。王銑身為監軍,其實並無實權,一切軍務的最終決定權都在於主帥潘美。抓捕楊延昭以及拒不發兵金龍峽這兩件事,若無潘美默許,王銑是無法做主的。但潘美對此事的態度一直不明朗,華陽郡主心知不便直接向其質詢,便將罪名一股腦兒扣在了王銑頭上,她那最後一句話看似將潘美撇清,其實也是將了潘美一軍,讓他不得不承認王銑言辭失當,無法再跟王銑同一個鼻孔出氣。
王銑被問得無法招架,不由退了一步,求助般看向潘美。劉皓南聽得酣暢淋漓,暗暗叫好,心道:“這華陽郡主貌似柔弱,胸中卻有鋒芒,那憨直的楊延昭竟有這樣一個精明伶俐的妻子,倒是有趣!”他卻不知後周柴氏當年亦是從馬上得天下,乃是武將世家,柴郡主自幼熟讀兵法史書,一身好功夫更是不讓須眉,又兼之能言善辯、伶俐解事,故此天波府內外大小事務,都是由她照管。
潘美見兩人說僵,自己無法再置身事外,隻得輕咳一聲,道:“郡主,王監軍,關於楊先鋒退守金龍峽之事,兩位可願聽聽本帥的看法?”
華陽郡主正中下懷,便點頭道:“願聽潘元帥指教!”
潘美看了兩人一眼,緩緩說道:“楊先鋒本是河東人士,自北漢時便駐守雁門、北禦契丹,對雲朔諸州的形勢最是熟悉不過,故此本帥才委以重任,命其為先鋒。楊先鋒果然不負眾望,領軍一月之內連下四州,可謂軍功顯赫,然而此時東路軍在幽州失利,遼國開始大舉反擊。耶律斜軫率十萬大軍自遼都奔赴雲州,衝破中路軍田重進的封鎖竟隻用了十天的時間,速度之快實在令人不及反應。加之前線消息不通,楊業所部與大軍也失去了聯係,本帥才未敢貿然率兵增援。楊業值此形勢之下,為保雲州百姓而棄城退走,實是不得已而為之,本帥以為並無過失。”
潘美這一番話,既解釋了沒有及時發兵援救的原因,又肯定了楊業的做法,保守持重而不失公允,令在座諸人都頗覺意外。要知楊業雖是潘美的副將,在河東的威望卻被潘美高得多,是以很多人以為潘美對楊業心存妒忌,這次陷害楊家將,說不定便是他的主謀……可如今聽他的態度,不僅對楊業並無不滿,甚至還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王銑見潘美並未向著自己說話,麵色更加難看,隻得默不作聲。
華陽郡主心內稍慰,可是楊延昭被抓之事令她如鯁在喉、不吐不快,複又追問道:“既然潘元帥相信父帥並未叛變,為何要將我夫君楊延昭無故鎖拿?他身上帶得父帥的求救書信,元帥又為何置之不理?”
潘美輕聲一歎,無奈地道:“此事內情複雜,隻因當時楊延朗擅自出兵管涔,趕赴雲州,通遼造反之罪已然坐實,楊先鋒的軍隊又失去聯係,真相未明之下,楊延昭確有重大嫌疑,本帥這才下令將他關押,待查明真相後再做論處。不料,楊延昭在被押赴太原府的途中,被人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