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上叩了兩叩,小石子說這客要見我,該不會吃出什麼問題了吧。“進來吧!”出乎意料,竟然是一句女聲,聽著還有一點耳熟,我推門進去見著長孫流蘭正含笑吞下最後一口流蘇鴨舌。“你就是血淚?這菜很好吃。”她道,“你比我想象中年紀小。”我微微笑走進屋,“我十三歲掌勺。”算下來這長孫流蘭我見過她三次,一次是競拍,一次是上次比賽,另一次就是現在。“早知道早該來嚐嚐了。本想邀你入我家府中為廚的,看你和方爺那麼親近,恐不願意吧?”我不知她從何看出我與方爺親近來,不過入長孫府我倒的確是不願,所以隻接著聽她說。“你坐下吧,我來這一趟一為嚐鮮二呢,聽說你下月要入堡做宴席,特趕來與你說說,龍大哥是不喜吃辛辣的,太甜膩的我也沒太見他吃過,湘君不吃蒜,有蒜味的都一概不沾,雖說她應該不會上宴席吃,但洞房裏那頓還是要的……”她頓了頓,道“要我說吧,隻要好吃,什麼都行。”被她這麼一說我迷迷糊糊沒太明白,隻問,“湘君?是指曹湘君嗎?她也會出席宴席?”我這一問,倒是她愣了會兒,“湘君是新娘,自然要出席不過拜完天地就得回房的,不在喜宴上吃。”我腦中紛亂,總覺得什麼呼之欲出,“她成親?要嫁的是……?”“龍霄堡堡主龍澈天啊,你原來還不知道啊?”入堡做宴,竟是這個宴嗎,我苦笑。“這親事是老堡主在世時與曹城主訂好的,這昱城人都知道的,不過下月成親的事他們都瞞得嚴,我才剛知道不久,沒想到連你也不知。”“長孫姑娘都不知,我如何能知?”腦中反反複複是以前在市井流浪時代寫書信的田秀才握著我的手一遍遍教我寫的那幾行詩“可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做嫁衣裳”……我竟要為他們去做喜宴嗎?……
送走了長孫流蘭,我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對她今日來這一趟我很是感激,早一些知道是幸運的事。在聽風閣又坐了會才出來,不見方爺,說是已經回府裏去了……在路上漫無目的逛了一會,忽然聞到馨香,竟是走到了胭脂鋪外,我頓住腳步,望著凝脂齋的招牌,轉身走了進去……
“肖伯,你來幫我嚐嚐這菜。”我一邊翻著鍋鏟,一邊對身後的人道,“我把蒜都去掉了,試著用薑末、白酒和百合末調的味。”“為何要去掉蒜味?”沉穩的男聲,顯然不是肖伯。“方爺?怎麼跑到廚房來了?”“我的廚房,為何我不能來?”看著他悠然一笑,我道“請方爺到頌閣坐會兒,我一會兒就好。”……
方爺細細嚐完,道:“為何要去掉蒜味?”我神色一黯,“不好吃嗎?”“滋味倒是比之放蒜時更好,可為何?”我鬆了口氣,“曹湘君不喜蒜味……”他銳利的眼光看向我一瞬又變得柔和下來,片刻之後默默低頭吃菜,我靜坐一旁,有些不是滋味,“肖伯呢?”“我讓他先回去了。”我埋下頭,再找不出什麼能說的,沉默在兩人間蔓開……
對著銅鏡靜靜往臉上抹胭脂,依稀記得第一次塗胭脂的時候教我上妝的人臉上流淌的光彩,妝罷我交待了心蓉一聲,出了門。今日的龍小寶喜慶熱鬧,雖主人家意在簡單些許多人都不願放棄這難得的機會,紛紛要辦得華麗鋪張,若非如此也不會以500金請我做宴吧,我自嘲地一笑,遞了貼進了後麵的廚房。雖然堡內分了不少幫手,但做喜宴畢竟是件累人的事,一直翻鍋的手已經有些酸痛,心情卻平靜,許多年後我讀到長孫流蘭寫的史中對這一宴的記載“一席喜宴眾人都吃得沉寂,隻覺這一宴中無悲無喜,亦無愁無緒,如溪水清靈流暢卻叫人涕零,雖無蒜末,亦無辛辣”……謝絕了在堡內用餐,我獨自出了堡,夜色已濃寒意教我不由扯緊衣領,雙手因過勞而微微顫抖。推開頌閣的門,方爺聞聲抬頭,四目而對,來不及收回門框上輕顫的手。他走上前,大大的手掌握住我的雙手,掌心竟出奇的柔軟,他眼底的溫情如和煦的春風,“若是你十八歲了仍未嫁人,我娶你可好?”屋內的燈光在他背後打著,叫他身形外仿佛鑲了一圈金邊,我微微笑著,溫暖讓我的心安全而平靜,“若我十八歲還嫁不掉,我就嫁你……”他很安靜地笑,暖暖的氣息叫我耳根淡淡泛紅……
(首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