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心蓉見著桌上的碗碟道，“姐姐今日下廚？”我笑道，“今日我歇息做了幾個菜去看看幹爹幹娘。”我提著食盒道，“你吃完便去先生那，我將這些帶去給爹娘去。”出門時聽得身後心蓉的小聲嘀咕“原來是托了口福”不禁莞爾。
出了門走過兩條街便是幹爹幹娘的糧油鋪。鋪子不算小卻也不大，除了幹爹幹娘外隻還有兩人，一名招呼的另一名則是我提議招來幫著客人們將米鹽送回府的，帳薄本是由我管著現下還沒再招人便由幹爹親自記賬。進了鋪子我見有客人在隻對浮翠點了個頭進店裏侯著。幹爹見了我喜道，“丫頭來了啊，快進裏屋讓你幹娘見見，她整天念叨你呢。”我笑道，“最近是忙了些，這不，今日得了空便來看幹爹了。”幹爹笑道，“好，好。”見店裏客人還在，我道，“幹爹先忙著，我去看看幹娘。”
方進裏屋便見幹娘又在做著針線，放下手中的食盒我走上前取了她手中的活計道，“早讓幹娘少做些針線，多費神啊。”幹娘抬頭見著我喜道，“丫頭來了啊。”放了手中的針線拉了我到身邊坐下，“丫頭像是清瘦了些，可是在溢香居太辛苦了？”我扯了個哀怨的表情道，“誰讓我一掌勺，客人就多了幾番呢？”逗得幹娘笑歎不已，補道“若是辛苦就回來吧。”我搖搖頭，“當初若非幹爹幹娘收留，我和心蓉也不知怎麼著了，現在心蓉也大了我送她去跟著先生學些詩書盼著她別也像我似的，胸無半點文墨。我在店裏這幾年，都是虧了幹爹幹娘照顧著現在也該是我照顧幹爹幹娘了，怎好再加重你們的負擔？”見幹娘麵有不讚同我又道，“況且在溢香居也未嚐不好，我一直學廚能有今日，幹娘何不為我高興呢？”幹娘歎道，“當初我和你幹爹初見你時，便覺這孩子竟像有著幾十歲的心境似的，你這幾年學廚的辛苦幹娘都看在眼裏，隻當著你有自己的想法也鮮少過問，如今廚藝大成幹娘也是欣慰的。”我心中清楚，幹娘這幾年待我與親閨女無異，聽她這麼說心中滿是感動，隻扯了個笑道，“今天來看幹爹幹娘，給爹娘帶了幾個小菜，還煲了些南瓜羹，這幾日天涼別染了風寒，吃點兒南瓜較好。”幹娘道，“還是你有心了，我這幾日也將你幹爹的棉衣都縫補整理出來了，天不久還要涼哩。”“是嗎？那我得記得幫心蓉添幾件棉衣才是，”我微笑，“她個頭長得快，去年的怕是都小了，現在都比我還高些了。”幹娘道，“我前兒個還說呢，心蓉這丫頭越長越水靈了，竟是個小美人坯子，保不齊長大後美成什麼樣子呢？”我笑笑，心蓉的確是比我美多了。“中午在這吃吧，讓幹娘好好給你補補。”幹娘起身取了食盒向廚房走去，我欲上前她斥道，“在這坐著，今兒個不許你幫忙。”我遂坐下取了幹娘的針線幫著做起來……
人才剛進溢香居便被柳掌櫃的笑嗬嗬地給招過去了，“上個月托了你的福，扣了一些碗碟的費用都還有三千兩的月利。”知道那些重新製作的餐具既要精製又是一日內完工的花費定不會少，我對這三千兩的利潤也點了點頭。柳掌櫃的遞過一袋銀兩道，“這是你的月錢，二百兩。”我奇道，“方爺說……”柳掌櫃的笑道，“這是方爺的意思。”“方爺的意思?”不是說好了半成月利嗎?為何……？“那你就隻有問方爺咯，”柳掌櫃的道，“不過方爺這幾日去了湯城，大概得半個月才能回來。”湯城……許久沒聽人提起湯城了，我心一動……點點頭，我向柳掌櫃的道了聲謝便進了廚房。
方爺從湯城回來已是二十天後的事。晌午正忙時我被喚了過去，進了門卻見方爺不似之前那樣坐在書案前，室中央添了張桌子，此時他正坐在桌邊，桌上竟擺著幾盤菜肴，隻一眼我便知道是我做的。見我愣在門口他道，“站著做什麼，過來坐下吧。”口氣雖平淡卻隱隱露出威嚴，我走上前找了個離他最遠的座位坐下，隱約聽得他一聲輕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發現他比想象中要年輕得多，少了陰影的掩蓋臉上的線條也柔和多了，隻還滲著不怒而威的氣勢。
“還呆愣著？吃吧。”他道，自顧自地吃了起來，見狀我也不再猶豫陪著他一道用餐。
“果然是人間美味，難怪連湯城都能聽到溢香居來了個神廚的議論。”聽到他的話我抬眼看去，這話卻說得認真，不象有什麼深意的樣子。“說來不信，今日竟是第一次嚐你的菜。”感覺他今日話較平時多了，我隻望著他等著下文，不料他出口的卻是，“你怕我。”語氣不似疑問隻是陳述，眼光直直射向我。“不是怕，隻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兩字在他那般的注視下卻是如何也出不了口。“好了，說說吧。我聽柳掌櫃的說你曾找過我？”不知在這種情況下開口究竟好不好，但若什麼都不說卻不知該怎麼麵對這狀況，“方爺可注意過風、雅、頌三間上房？”見他示意我接著說下去，我也不再猶豫,“風、雅、頌比其他房要大且視野更好,本來應該是更為溢香居盈利的,可是客人卻並不多……無論是談生意還是宴請官員都不願開窗便是人來人往的朝歲街，願意在那裏用餐的就隻有……”“說下去。”方爺擱了酒杯。“願意在那裏用餐的往往是意在顯擺的富家子弟，一擲千金隻為圖個聲勢。這樣的人畢竟不多，故風、雅、頌才經常空置著。血淚以為這些人既是要顯擺，何不讓他們顯擺得幹脆些？”“這三間廂房我也注意過了，說說你的想法。”“既然如此，不如讓這廂房隻能由他們用，在溢香居有此席位豈非最好的顯擺？”方爺了悟道，“你是指將風、雅、頌租賃。”“每月一拍，價高者得。”我道。“血淚，”方爺盯著我，首次直呼我的名，我笑自己終於不再被稱為“女娃”了，“你究竟想在溢香居做些什麼？”他的眼中有探究，有迷惑，還有……薄怒。我笑道，“血淚不會做不利於溢香居的事，請方爺放心。”他眼中怒氣更濃隻不再說什麼了，粗聲道“下去吧。”我起身告辭，聽得身後聲音道“三日後，風、雅、頌競拍。”我淡淡道，“謝方爺。”離開了方爺的屋子，心中隻算著三日後又會是番什麼光景,終於隻甩甩頭向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