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想起他第一次隔著重紗看到她的雲裳迤邐影,明明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卻有著字字一針見血的霸氣。
如今三年沒見,她越發仙姿卓越。曲弦細細品味她的詩,終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門無去處。她是怪罪他讓水兒受了委屈嗎?豈無父母在高堂?亦有親情滿故鄉。她是在告訴他無論怎樣,醫藥館都是水兒的家嗎?潛來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歸不得。她是在告訴他,醫藥館永遠都是他們的家嗎?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他確實對不起水兒。
蘇望雪剛剛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轉過身來。
曲弦的目光落到蘇望雪的臉上,她的臉上蒙著麵紗,他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第一感覺就是幹淨,那種幹淨不是沒有經受世俗汙染的幹淨,而是一種能夠看透世俗最黑暗最肮髒還能淨化它們的幹淨。
這就是水兒誓死效忠的人嗎?果然有讓人臣服的氣勢。
蘇望雪任由曲弦打量,來到暮青身邊,從空間儲物袋拿出一封信,吩咐道:“暮青,你即日啟程去藥城,親手把這封信交給醫藥館的程館主。”
“是。暮青告退。”暮青雖然不解有什麼大事要她親自去,但是她還是施了一禮,去辦這件事了。
蘇望雪處理好這件事,沒有客套一番,就直接對曲弦發難。
“曲弦,你還記得我把暮水交給你時,我對你說了什麼嗎?”蘇望雪盯著素白文士衫,長發束玉帶的曲弦發問,不辨悲喜。
曲弦的心中無由生出奇異的感覺,仿佛他回到三年前要娶水兒時,正在麵對他爺爺曲成天的質問。然而當日他能夠承受爺爺的怒火,今日卻不能承受她的發問,不由自主地回答:“你說一個人的一生總是會遇到很多不願意傷害的人,你一定要清楚誰是你最不願意傷害的人,你一定要清楚誰是最值得你不去傷害的人。你還要我遵從男子的三從四德?”
“那你說說男子的三從四德是什麼?”
“‘三從’即是老婆說話要聽從,老婆上街要跟從,老婆訪友要陪從。‘四德’即是老婆脾氣要忍得,老婆馬屁要拍得,老婆花錢要給得,老婆招人要舍得。”
“既然你記得,為何還會發生今日的事?”蘇望雪的語氣轉為淩厲,曲弦仿佛看到了他的啟蒙老師,說不出辯解的話。
“好了。”蘇望雪看著曲弦窘迫羞愧的模樣,擺了擺手,笑了起來,說:“憑你的心性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不錯了。”
“不。確實是我的錯,是我對親情報有幻想才導致今天的局麵。”曲弦了無生機地垂下頭。
“不。如果你當日為了愛情放棄親情,我還不放心把暮水交給你。因為如果你因愛情放棄親情,有朝一日難保你為了別的東西放棄愛情。重情重義,這也是暮水看上你的原因之一。更何況在我心中親情愛情的價值是一樣的,如果非要舍棄一樣,就要看誰是真心,欠誰的多點。”蘇望雪鏗鏘有力的聲音像夜色中突然亮起的一道長電般的驚光,驚醒了曲弦迷茫苦悶的心,他知道今後如何麵對水兒了。
“多謝幻姬大人,我願意把聚靈珠拿回來交給幻姬大人處理。”曲弦恭恭敬敬地說,他比三年前聰明了不少,知道如果她同意了,她們醫藥館就不會再找曲莊的麻煩。
蘇望雪沒有正麵回答曲弦的提議,而是問:“你知道為什麼三年前我隔著重紗見你,如今見你還要蒙著麵紗嗎?”
“請幻姬大人賜教。”
“隻有自己人才能見到我的真麵目,你願意加入我們嗎?”蘇望雪的手停在麵紗上。
“望幻姬大人收留。”
“我已經發出消息說你們死了,聚靈珠在曲莊曲莊主手上,我們醫藥館不會出手。我這樣做,你覺得這麼樣?”蘇望雪的手依舊停在麵紗上。
“全憑幻姬大人做主。”曲弦的心雖然有點不忍,但是想起曲莊對他夫妻倆的所做所為,幻姬大人又保證醫藥館不會出手,最後一點不忍都消失了。
“如此甚好。”蘇望雪取下麵紗,那是一張顛倒眾生的臉,當曲弦看到時,竟然產生一見鍾情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