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仇才這狗東西,見縫兒就下蛆,但是認真想想這樣對待小平也確實有些過分。我就輕撫著她的肩膀說,好了好了,在你找到新的男朋友之前,我不再和金慧在辦事處相會,你也不用再躲避了,把我們的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她說第一批貨我們已經賣出一多半了,廠裏要我們結賬才能再給貨。我說趕緊把欠款催一下,該結就結唄,我們也不需要抽利潤,我倆有零錢生活就行了。她說我想多要點貨,我們跑跑北疆的地級市,也許還能多賣出去一些。我說好啊,我也正在琢磨這個事,你可以先試著跑一下烏魯木齊市附近的幾個城市。
此後,我就對金慧說,讓小劉知道我倆的關係不好,以後我倆再見麵就去賓館吧。她說那多費錢啊。我說費錢我們就少見點吧,你老出來,讓你老公知道了更麻煩。她無奈地點點頭說,也是,他最近老問我,好像真有點懷疑我了。我說就是啊,你最好在你們單位附近找個情人,我不能永遠陪你,新疆的業務穩定了,我還要回內地的。她說原單位有個領導好像對我有好感,他幾次請我吃飯我都找理由推掉了,我有點害怕。我說你多大人了,有什麼害怕的,你要對他不反感就接觸接觸,把自己耗老了你可不要抱怨。她說我知道了。
這之後我和金慧的見麵就明顯減少了。
高喆在延安的鑽頭業務打開之後,緊接著也發展到了西北,克拉瑪依油田就是他西北銷售的重點油田。他的人馬在開赴克拉瑪依之前,我烏魯木齊市的辦事處又成了他們的中轉和前進基地,空曠的大房子也就熱鬧起來了。我又買了一些床和沙發,最多的時候這個三室兩廳的房子住過十來個人。高喆為克拉瑪依裝備了一輛日本舊皮卡車,此後這輛紅色的小皮卡就經常來往我們這裏,方便的時候還幫我們送過幾次貨。高喆的人都喜歡和劉小平開玩笑,讓她多結交幾個烏魯木齊的女孩兒好介紹給他們,有時他們還送給她在準格爾盆地幹河道上撿到的瑪瑙石和矽化木。高喆一來總要帶很多吃的東西,因為他們所謂的鑽頭銷售和售後服務,其實就是和以井隊長為首的井隊工人打成一片,經常一起吃喝玩樂,井隊鑽工就會把他們的鑽頭好好使用,鑽進成績突出,鑽頭的銷售業務自然就好談了。劉小平很喜歡這幫豪爽的油田男人,他們一來她就像一個主婦一樣地張羅起來,把那些男人指揮得團團轉,我和高喆在一邊看著,就高興地哈哈大笑,每頓飯都熱鬧得像搶食,晚飯後他們就跟著小劉上街去嫖風了。嫖風是他們新學的一句不知其具體來曆的西北話,就是上街看美女的意思,嫖風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既有趣又省錢,還不用犯錯誤。
新疆是個多民族地區,烏魯木齊市街上有各種異域風味的美女。烏魯木齊和哈爾濱一樣,也有不少列寧革命時期逃跑到中國來的白俄貴族,已經在中國生活好幾代了,就是人們所俗稱的二毛子、三毛子,經過連續雜交和混血,那些東西文化、黃白混血的女人更加美得令人肝顫。可惜的是隻能看看,我們都無緣認識她們,盡管她們的中國話說的比俄國話還好。
八四消毒液第一次向廠裏結款後,又來了兩車貨。為了迅速把銷量做大,我們把價格下調了一些。劉小平跑了昌吉、阜康、吐魯番之後,我決定跟高喆他們的車去一趟克拉瑪依,然後再把奎屯和石河子捎上,烏魯木齊周圍的市場就差不多了。
紅色小皮卡在路上顛簸著,猶如一隻火狐狸。路邊的波斯菊露出淒美的微笑,這種植物一直讓我吃驚,她稀疏的枝葉亭亭玉立,美豔的花朵,色彩豐富卻形象單薄,纖細的枝葉和戈壁灘一種顏色,在車的行進中很容易被忽略,那鮮豔的花瓣有時竟像是一群懸浮在空中的蝴蝶。波斯菊在風中搖曳的姿態,總是讓我想起美麗的女人,感覺她們是年輕女人的魂魄和精靈,在舞蹈、在歌唱,在賣弄風情。這種花我不知道是有人種的,還是野生的,總之在西北的公路邊,總能看到她們的身影,有時候是一簇簇的,有時候很遠才有一株兩株。她們的高度都差不多,花朵總是站在最高處,單薄的花瓣在風中顫抖,像女人哆嗦的嘴唇,似乎在不停地囑咐和訴說。也許是大西北的戈壁灘太缺乏色彩了,我每看到她們,心中就有一個地方會產生出溫柔和愛的漣漪。
因為我太熟悉她們了,我在內地的花園裏也發現過波斯菊的身影,但那枝葉是茂密而肥碩的,也大多是矮胖的。在百花叢中,像一個暴發戶一樣透著俗氣和脂粉味道,在西北曠野那種飄逸和淒婉的感覺早已蕩然無存,我甚至懷疑她們是不是一種植物。我不禁感歎,環境可以造就一種美,也可以毀掉一種美。人是大自然的精靈,何嚐不也是這樣的呢。
克拉瑪依離烏魯木齊好幾百公裏,處在準格爾盆地的西部邊緣,我們沿著準格爾盆地的南麓,先向西再向北。準格爾本來是一個古老民族的名字,現在隻剩下這片幹燥荒涼的大盆地還能讓人偶爾記起,曾經有這樣一個苦難的民族,因為自不量力挑戰強梁,被異族入侵者屠戮到最後一個人,據說這是我國曆史有記載的唯一一個被殺絕了的民族。那波斯菊淒楚的身影和哀婉的表情,會不會就是他們的魂靈,依然在這裏遊蕩、集聚和招搖。
汽車終於進入了克拉瑪依,我心中響起石油人熟悉的那首歌:當年我趕著馬群尋找草地,到這裏勒住馬我瞭望過你,莽莽的戈壁像無邊的火海,我趕緊轉過臉向別處走去,啊克拉瑪依我不願意走近你,你沒有草也沒有水,連鳥兒也不飛,啊克拉瑪依,你沒有鮮花,沒有歌聲,沒有人跡,啊克拉瑪依……這也是我對克拉瑪依的印象,即使戈壁灘上建立了石油基地,崛起了高樓和城市,但在我的想象裏,也不過是一個更大的冷湖鎮,一個孤寂而突兀的石油城。石油城我去過很多,對我是不會有太多驚喜和懸念的。
但是我錯了,我錯得簡直有點離譜。剛進入市區的邊緣,路邊就出現了大片的草坪和稀疏的別墅,那寬闊和遼遠的感覺隻能用奢侈二字來形容,因為在內地,即使被稱為豪宅的別墅群,也是擁擠和逼仄的。進入市區更是綠樹成蔭,鮮花滿地,城市樓群之間的河道裏竟然蓄滿了清澈見底的流水,這幾乎讓我產生了時空錯位的感覺,這怎麼可能呢,中國北方的河幾乎都是幹涸的,南方的河也悉數被現代工業汙染得泱泱如黃湯。在大西北的戈壁荒漠中,怎麼可能有這樣一個所在呢?後來我才知道,這水是由俄羅斯輸送進來的,是克拉瑪依向俄羅斯購買的。
高喆在克拉瑪依的朋友也許覺得水帶給我的感歎還不夠,一下車吃完飯,就安排我們去遊泳館遊泳,現在是北國的深秋季節,水溫和氣溫完全顛倒了時空。遊泳館附近秋色濃鬱的樹蔭下,有許多人馳騁在一片片網球場上,他們標準的網球服和嫻熟的球技更是讓我大感驚異,這個地方還有如此時尚和國際化的運動。高喆的朋友說,整個克拉瑪依有幾十個標準的網球場,因為我們的局長喜歡打網球,所以整個城市就興起了網球運動。我說,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這馬屁拍得也太奢侈了吧。
克拉瑪依是我見到的最時尚和漂亮的石油城,隻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中國最漂亮的石油基地竟然在大西北的邊陲。
在高喆當地朋友的幫助下,我很容易就確定了一個滿意的代理商,剩下的時間就是跟著高喆整天吃喝玩樂了。從克拉瑪依回來時,我在奎屯和石河子各停了一下,也分別確定了兩家合作者。石河子是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首都,大學、博物館、展覽館等墾區的一些紀念性設施都在石河子。兵團是一個集軍隊、政府、企業為一體的綜合性社會組織,是我國古老的軍屯製度的現代版,為國家和社會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構建獨立運營的市場服務網絡》在《銷售與市場》發表後,我的責任編輯說她接到了不少讀者尋找該文作者的電話,她問我可不可以把我的電話告訴讀者。我說可以,我也需要和他們進行交流。此後,我就經常接到各地打來的電話,大多是探討辦事處的職能和營銷問題的,也有一些不錯的合作意向。讀《銷售與市場》的,多是一些大公司的中層和小公司的高層,我其實最感興趣的還是產品代理,那些有產品營銷問題的中小企業,才是我最重視的。有幾家企業,我很想去實地考察一下,如果能和幾個有合適產品的企業建立合作,我的幾個辦事處就可以複活了。
八四消毒液在新疆的銷售基本穩定下來,天蠍的產品也進了天山和友好兩家商場,烏魯木齊辦事處的經營已漸入佳境,我該去操心一下西安和石家莊了。
我正在做著離開烏魯木齊市的準備,高喆從克拉瑪依回來了。他說他就是想回烏魯木齊市來歇幾天,也回來和我聊聊、玩玩,在克拉瑪依天天陪甲方吃喝,太累了,費用也太高了。難得高喆有這樣的心情,我也總算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刻,我就推遲了自己的行程,和高喆一起好好地輕鬆輕鬆吧。高喆把那輛皮卡車也開回來了,我就陪高喆開車去了一趟天池,路上我倆高談闊論,身心在山水間徜徉,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站在芳草萋萋的天池邊,碧綠的湖水如一麵鏡子,遠處的雪山和藍天白雲倒映在湖裏,已不知道哪是天,哪是地,哪是實,哪是虛,神仙境界,更不管今夕何夕。高喆說,我要能像你一樣,在新疆有個女朋友就好了。高喆並不知道金慧的存在,他顯然說的是劉小平,我說你也帶一個來吧。他說我的弟兄們在新疆都是光棍兒,我不能隻管自己逍遙,不顧員工們的感受。我說也是,那你就在烏魯木齊秘密交往一個吧。他說我們一個當地人都不認識,談何容易呢。我說我有個女同學在烏魯木齊市,回頭看看能不能讓她給你踅摸一個。他說真的嗎,那就太好了。我說我回去就打電話,爭取盡快幫你解決基本問題。我故意把基本問題的發音,說的接近於雞巴問題,高喆聽了哈哈大笑,我也跟著對山水雲天發出更加響亮的笑聲。
回到烏魯木齊市的第二天,我就開著高喆的火狐狸找到了金慧教書的學校。我用電話把她約出來,她一上車我就駛離了學校。她驚喜地問我你怎麼開車來了,誰的車啊?我說我一個朋友的車,他就住在我那裏。在一片桑園邊我停下車來問她,你想不想我們開車出去玩一趟?她說當然想了,去哪呀?我說去哪都可以,你來選,但是要再約一個女伴兒,最好是單身。她說你想幹什麼?為什麼還要找女人?我說你個傻娘們兒,我要找女人能請你幫忙嗎,是我那個朋友,他正在支援新疆的石油大開發,我們是不是要想點辦法幫助他紮根邊疆,建設邊疆呢。她說你們這些臭男人,玩女人還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他沒有家嗎?我說他在新疆沒有家啊。她說你就直接說他想在新疆找個女人唄,還那麼拐彎兒抹角的。我說對對對,金老師批評的對,還是金老師對問題理解的透徹,你想想看有沒有。她說我們學校可沒有這樣的人。我說當然不能找你學校的人了,你好好想,往前,往遠處想。她說離了婚的女人可以嗎?我說當然可以,那樣最好了。她說我有一個高中時的同學,在飛機場工作,去年就離婚了,我春節還去看過她。我說很好啊,你約她一下,看看她最近有沒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