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這些事情後，我當即和我趙縣的哥哥通了電話。我記得我的一個遠房堂兄就在縣工商局工作，我問我哥哥時，他說那個堂兄就是我們縣工商局商標廣告股的股長。我跟哥哥說明了情況和我的想法，讓他盡快注冊一家工藝美術公司，然後讓那個堂兄幫助迅速申辦“物語軒”的注冊商標。我安排好這些事情後，第二天給我哥哥寄去了一萬元錢，就是為了盡快和專門辦理商標注冊之用。
年底，天蠍望遠鏡在各地商場的銷售情況很好，銷量明顯增加，結款也陸續返回了公司，不但資金問題大大緩解，就是抽出一點資金分給股東做紅利都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我不知道仇氏兄弟和股東們是如何分配利潤的，通過兩次董事會的經驗和教訓，我心裏是完全沒有底了，他們會不會把賬上的餘款全部分掉呢，想到這些我心中不寒而栗。他們拒絕了我貸款和追加投資的動議，我依然很好地解決了資金的問題，並且當年年底股東就能分到紅利，這件事隻能在心理上加強股東對我的逼迫和控製，而不是寬鬆、肯定和支持。因為，這是他們對我苛刻的勝利，卻不知道我被迫用非常手段回籠資金是有很大副作用的，對惠州曾先生自己發展天蠍科普連鎖店的讓步，讓我們幾乎失去了對這一商業模式的有效控製和相應利潤；對北京王先生的供貨，幾乎幹掉了我們自己的代理商，盡管他是不合格的代理商，但這終究是一次剜肉補瘡的行為。
股東們能理解這些嗎？根據我的判斷是不能的，他們不在乎這些間接的危害和損失，因為他們不知道，也不屑於知道這些危害和損失的嚴重性。他們隻認識現金，隻知道有錢才是正常的，無錢就是不能容忍的。如果他們堅持把年底的剩餘現金全部分掉的話，我明年的計劃還怎麼執行？那樣不但廣告計劃無法實現，就是公司的日常維持費用都會成為問題。那些解決資金困難的所謂非常手法，是不能連續使用，也無法連續使用的，可是股東們根本不懂我說的這些問題。
所謂無知者無畏，農民的無知有時候表現出的是淳樸和善良，而無知的公司股東卻是非常可怕，加上短視和自私，是足以殺死一家企業的。天蠍的品牌和市場地位，是在發現和發展郵購業務中無意創建的，並不是一個功能完整的企業，企業的主人也不具備和企業共同成長的素質和閱曆。我作為小股東、總經理的身份，其實就是個職業經理人，因為我的股權太小，不能顯示出任何力量。麵對這樣的董事長和股東們，我心裏總是糾結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和痛苦。我不僅要麵對市場和競爭對手的挑戰，還要麵對股東無知和自私的責難與控製。他們對我的期望和要求是沒有標準，也沒有止境的，我做出任何成績都是應該的。這就是跑第一棒的尷尬，如果我接手別人的一個爛攤子，略有起色，成績看起來就會很明顯，而我是第一任總經理，任何失誤不但不能被容忍，成績也很難被肯定。成績是否被肯定，這對我並不重要，隻是感覺有些委屈而已，重要的是，明年的計劃要如何順利得到貫徹和執行，這是我的首要責任和義務。於是我通知西安的王素素和廣州的小侯，讓他們把手裏的現金，以個人的名義存在一張卡裏，不用打回公司賬上，隻把各商場的賬款及時催收，盡快回籠到公司。
年前，我弟弟來北京玩了一趟，我陪了他幾天。他走的時候，我讓他把一些書替我帶到石家莊辦事處，我讓郭雄把他送到西客站。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接到了我弟弟從石家莊打來的電話，他說昨天石家莊辦事處來了兩個天蠍公司的人，把賬本都拿走了，問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我聽了感到難以置信，就問郭雄知道這個事嗎，他說他沒聽說過。我當即把電話打到了石家莊，問那兩個值班的女孩，據她們說，昨天任丘來了兩個人，說是天蠍公司總部的，拿走了辦事處的各種台賬。我說你們為什麼不請示我、告訴我？她們說那兩個人不讓告訴你，說是董事長的命令，他們就是來查賬審查你的。
天下竟然有這樣的事，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方麵我生氣的是，仇才等人竟然能幹出這樣莫名其妙的事來，我是股東，是他任命和禮聘的總經理，他竟然這樣不信任我，這樣對待我。他們有權力這樣幹嗎？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想查什麼呢？我想拿起電話問問仇才，但是又忍住了。讓他們查吧，辦事處的賬上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我為了有效監控各辦事處的員工，對各種台賬記錄要求得很嚴格，我問他好像我心虛似的。
另一方麵讓我生氣的是我自己的員工，竟然把賬本讓陌生人拿走了，都不敢告訴我一聲。石家莊和西安辦事處，不僅人是我帶著一起加入天蠍的，兩個地方的資產也依然屬於我個人，他們竟然對我的地方和人員幹出這種事，而我自己的人，竟然也這樣缺乏常識，沒有心機。
我緊接著把電話打到了西安，西安辦事處的電話沒有人接。我過一會兒打一次，一直打到天黑都沒有人接電話。西安算上王素素有三個員工，我是要求每天二十四小時值班的，這是怎麼回事，我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仇才肯定也對西安采取了同樣的辦法。可是王素素像失蹤了一樣，不但不告訴我，怎麼連人都找不到了呢？
晚上，我打電話給李河川，讓他過去看看。他過去後回話說，西安辦事處的門鎖著，一個人也沒見到。我的擔心突然加重了，王素素是個有心計的人，也是最忠誠於我的人，我甚至對她的安全擔心起來。想想自己又否定了，再怎麼樣也沒有人敢威脅她的安全啊。可是為什麼找不到她，她也始終不回話呢？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簡直太奇怪了，仇才到底想幹什麼啊？看來隻有見到他才能弄明白這些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從北京趕回了任丘。
在仇才的辦公室，更讓我吃驚的是，我竟然見到了王素素。王素素見到我連頭都沒敢抬，我突然感到了問題的複雜性，我質問她，你怎麼回事？你離開西安連個招呼都不給我打？她唯唯諾諾地說您問仇董事長吧，是他讓我來的。我憤怒地轉向仇才，問他怎麼回事？偷偷把石家莊的賬本拿走是什麼意思？
仇才似乎早有準備，他對我笑嘻嘻地說：老解你不要生氣，是我讓小王來的，她幹得這麼好，來任丘玩玩唄，我讓小王把西安的賬本也拿來了，是因為任丘發貨的記錄都亂套了，想用你的賬本對對賬。
我依然怒氣未消地說：那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啊，連我也不告訴一聲！
仇才尷尬地笑了一下說：嗬嗬，不是考慮到你太忙了嘛。
其實，我知道他這是一句打哈哈的應付話，真實的原因恐怕是他們查了一天一夜，也沒有從我的賬上查出任何問題，現在想著怎麼向我交代，怎麼向我解釋了。
但是，王素素瞞著我，抱著賬本主動來任丘，依然讓我疑惑和痛心。她的行為說明她已經是仇才這邊的人了，這怎麼可能呢？她是除了郭雄之外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親自發現和培養的最機靈、最能幹的人啊。我和仇才說話的時候，王素素就跟著仇成的媳婦出去了，她似乎和任丘這邊的人已經很熟，這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隨後召開的公司董事會上，我正式提出了辭職，仇才和董事們不但沒有挽留我，還問我為什麼讓西安和廣州辦事處滯留現金，而不及時上交公司。我解釋說就是怕年底股東們把現金分光，明年連一點廣告費都沒有，所以才要求辦事處預留了一些，這些錢在辦事處的賬上都有顯示。我這種解釋股東們似乎並不滿意，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走出仇才的辦公室，我一方麵是輕鬆，一方麵是委屈。有兩件事我基本上可以確定，一個是以仇才為首的董事們認為不再需要我了；另一個是王素素背叛了我，至於原因和過程我一無所知。就這兩條，已經足夠我痛苦的了，這是我人生又一個重大的失敗，不僅是我下海以來事業和合作的失敗，更是我識人、用人和管理的重大失敗。我甚至覺得王素素對我的背叛，比股東們把我拋棄更令人痛苦和沮喪，從發現她、培養她，到信任她、依靠她，我都是非常得意和自信的，她的背叛是我做夢也不曾想到的。西安曾經有別的女孩向我告王素素的狀，我都立場鮮明地支持了王素素，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想在員工之間製造和保留矛盾。李河川也提醒過我，你不要絕對地信任一個人，要讓員工之間互相監督，互相製約，我認為那種想法和做法太小人了，我崇尚的是忠誠和信任。我盡管沒有對任何部下要求過對我本人的忠誠，但起碼的是非和誠實觀念我相信每個人都是應該具有的。王素素對我的背叛和傷害太缺乏理由了，看來我對人性的了解還是太膚淺。
這次失敗和打擊，幾乎趕上了初戀失敗對我的打擊，好在這是第二次了，我也增加了年齡和閱曆，痛苦是可以轉移和掩飾的。郭雄知道我的情況後也想辭職，但是我極力要求他留下來，除非他被撤職。因為我雖然不是總經理了，但我還是股東，不希望天蠍公司受到傷害，或者說我希望把天蠍公司受到傷害的程度降到最低，因為那裏有我的投資和股份，也有我的心血和夢想。我還想讓郭雄留在天蠍公司，逐漸弄清楚發生這一切的真實原因，他一直負責公司總部的日常管理，並不損害誰的利益，也沒有多大的權力，並且很多客戶關係和資料都在他那裏，我想他隻要願意留下來，是不會有人為難他的。
回到家裏，我告訴了玉潤最近所發生的一切。她說不幹更好，也省得你整天不著家，費勁不落好，讓他們誰愛幹誰幹唄，反正掙了錢也有我們一份兒。玉潤無所謂的樂觀態度也影響了我，我開始琢磨房子的裝修。新房的鑰匙已經到手了，是一種新戶型的兩室一廳，雖然不大，卻溫暖而踏實。華北油田除了局級領導住的幾排大平房之外，樓房的標準隻有兩種，一種是兩室一廳，一種是三室一廳。從雙職工工人、一般幹部到科級幹部和工程師住的都是兩室一廳，差別僅僅在於戶型、朝向和樓層而已，隻有處級幹部和有高級技術職稱的人，才能住上三室一廳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