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知道,這對麥子和麥田的主人是不公平的,但是我們沒有兩個人的容身之地,也許我們原本就是屬於天地自然的,我們從密不透風的社會藩籬中,把自己還給天地自然,我們本身也就成了天地和自然。
隨著小麥的成熟,地裏的農人多起來,田裏的蚊蟲也多起來,麥田的盛典季節結束了。我們必須承認,男歡女愛,這是人類最富活力的部分,像生命一樣,不可遏製,不可阻擋。隨著夏天的到來,我們更多的是帶些食品飲料,白天在那片槐樹林裏看書和複習功課,也偶爾閱讀和彈奏彼此的身體,白晝的青春之歌,總是在驚悸和急迫中進入尾章。
在一個周末的黃昏,我帶田苗溜進了學校給我們文協的那間辦公室,辦公室僅有的一把鑰匙在我手裏,答應給其他人配的鑰匙還沒來得及兌現,我們關上門基本就和這個世界隔絕了。一進入房間,田苗就驚叫了一聲,因為她看到了一個一寸厚的棉墊子平鋪在靠窗的地上,那是我專門拿來編稿子累了休息用的。她光了腳踩在墊子上,急不可待地迎接我的擁抱和親吻。她浪漫和叛逆的天性一瞬間又複活了,她突然掙脫我的懷抱,打開了西向窗戶的玻璃,伸出頭向外麵瞅。這扇窗戶很矮,窗台隻有半米高,外麵是一個平台,平台有上百平方米大小,黑色的瀝青防水塗料上是一層潔白的小石子,她驚喜地說:我們到天台上去吧?
我笑著說:太瘋狂了吧,光天化日的!
她說:我看了,這扇窗子是天台唯一的通道。
她說得沒錯,這是我早就知道的。這個六層的教學樓是整個學院最高的建築,五層以下是一個整體,隻有六層兩邊都往裏收縮了十幾米。六層陰麵是一排做水塔用的大水櫃,陽麵是一些設備間和維修間,所以六層是輕易不上來人的,學校給我們的房間就在六層的西頭。站在這個天台上是不可能被任何人看到的,除非你走到邊上,故意往外探頭。田苗的包天色膽也令我莫名地興奮起來,我說:好,我先出去看看。
我很容易就穿過窗扇來到了外麵,這個天台三麵是一米多高的女牆,一麵就是我們所在的這個房間,走到邊緣才能看到其他樓房的屋頂,附近沒有任何建築物能看到我所在的地方,的確是一個很安全的風水寶地。我讓田苗把墊子給我遞了出來,她隨即也來到了天台上。此時,西天的雲霓正亮出最後的燦爛,天空一碧如洗,頭頂隻有幾團白雲飄浮。樓下運動場上還有一些貪玩的學生在嬉戲追逐,遠天的暮色正在慢慢合攏。涼台上微風習習,天青月朗,使人頓覺心曠神怡,已不知今夕何夕。
我們把墊子鋪在露台的最中間,仰麵朝天,看頭上雲卷雲舒。待暮色四合時,我們亮出了饑渴的身體,彼此相視,彼何凹?我何凸?以凸試凹,其樂滔滔。我們隨即變成了兩個原始人,乘著月牙的扁舟再次遠行,銀河清涼的水波,浸透了我們心靈的槳板,穿過一個個宇宙黑洞,跋涉過無數神秘悸動著的暗物質,一陣太陽風吹過,便覺筋疲力盡,飛翔的羽翅再也無力劃動了,索性就這樣互相浸泡著沉入永恒,沉入了黑甜之夢境。
宋克主導的華北油田文協,經常有文學活動,一般都是在局第二招待所舉行。二招是一大片結構複雜的平房,有幹線走廊,還有很多支線走廊,走廊之間全都是連通的。這是華北油田會戰初期的遺留,經過多次完善和改造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簡樸中透著奢侈,一不小心就可能迷失在這大大小小的走廊裏,尋不到自己的房間了。招待所院子裏還有大片的果園,果園後麵有兩個小院子,據說是接待中央首長的,胡耀邦同誌來華北油田視察就在那裏住過。
每次活動都會邀請外來的作家,主要是京、津、冀的作家,還有全國各地擅長寫石油題材的作家和詩人。宋克還經常派我帶車去京津接人,有時候直接去作家家裏,當時浩然住在通州,我就去過幾次;有時候要做個大牌子去機場接遠方來的客人。這樣的文學活動我特別熱衷,聽作家講課,跟作家座談,修改和討論文稿,不但可以認識自己崇拜的作家,還能和全油田的資深文學愛好者歡聚。會議期間有標準間住,有酒席吃,最後還要陪著作家們去白洋澱旅遊,去標杆鑽井隊,去功勳井采油站,去研究院地宮訪問和參觀。
這樣的活動參加多了,我也躍躍欲試,想在教育學院舉辦類似的活動。我的想法得到了院長的大力支持。教育學院創辦不久,也想交往一些文化名流,以提高學院的文化素質和品位。我就根據局文協每次活動的與會者通信名錄,把電話直接打到了作家家裏,雖然那些作家跟我並不是很熟,在文協會上他們是紅花,我隻是眾多的綠葉之一,並沒有給他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但說明情況後,有些作家還是很喜歡接受院校邀請的,何況學院還以名教授的標準,願意付課時費給作家們。這些活動不但使我和一些作家有了真正的交往,極大地提高了我的寫作能力,也使我在學校的威信和影響力,得到了提高和加強。我甚至還收到好幾封中、幼師小女生的情書,我都嚴肅地回信拒絕了,還像老師一樣叮囑她們要好好學習,不能分心早戀。其實我也隻比她們大個三五歲,可在我眼裏她們還是一些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