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團泊窪隱憂(3 / 3)

我正要進一步說服她,旁邊一個小個子男生卻接過話頭問我:你是教育學院的嗎?

我說:是啊!你熟悉我們學校?

他說:熟悉,我去過好幾次了!

是嗎?你去我們學校幹嘛?

我去找人,他老不在。

什麼人啊?你老找他,他老不在,是女孩兒吧?

不是,解子石,你認識嗎?他寫詩的!

他的話徹底把我驚呆了,我說:你認識解子石嗎?

他說:認識啊,我們是哥們兒!

我說:我就叫解子石啊,難道教育學院還有第二個解子石嗎?

他也瞪大了眼睛,說:是你寫的《石油人》嗎?

是啊!

哎呀,老兄,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你是誰呀?我們好像並不認識啊!

我叫宿社,寫散文詩的,知道了嗎?

噢噢噢,你就是宿社啊?知道,知道!可是,你找我幹什麼啊?

我們想成立“華北油田校園詩會”,你們是文科院校,沒有你老兄參加哪成啊!

我趕緊伸過手去和他握手,為了緩和最初的尷尬氣氛,我說:哈哈,我們算是神交已久啊,隻是沒見過麵,我看過你的散文詩,寫得很棒!

我們倆的談話,那個女管理員完全看在眼裏,聽在耳裏了,她可能也奇怪,本來不認識的兩個人,怎麼談得如此熱鬧,又熟悉得如此之快,她笑眯眯地把一本《詩刊》遞給了我,說:不用壓證兒了,你看完還給我就行!

我接過書,說了聲謝謝,就和宿社到閱覽室的角上,繼續聊。他確實去找過我幾次了,我們宿舍的同學說過有人找我,我根本就沒在意。他都是星期日去找我,卻不知我每星期日都來他們的學校。我同寢室的人以為我回單位了,宿社追到過我的單位,還打聽到了我單位的宿舍,依然不知我的行蹤。我們為這有趣的錯過和誤會激動不已,幹脆還了書,又到閱覽室外麵大聊特聊。

彼時,華北油田以石油報的文學副刊為載體和媒介,確實形成了一個文學愛好者的小圈子,因為沒有人組織,彼此都是隻聞其名,不識其人。宿社的名字我早就知道,在副刊上發表散文詩的好像就他一個,所以印象深刻。但是他長得什麼模樣,在什麼單位工作,我都是一無所知。他也是聽楊老師說我上了教育學院,才決心來聯係我的。

華北油田當時最有影響的一個石油詩人叫宋克,他是局宣傳部新聞文化科的科長,也是電大中文專業的上屆校友,我隻和他認識,寫了新詩總喜歡去請教他。他好像也在以官方的名義組織華北油田的文學社團。宿社已經在團泊窪華北石油學校組織和創立了“柳絮文學社”,我們教育學院本來有一個“小白楊詩社”,創辦人是教育學院中文專業的高年級同學,他們快畢業離校了,曾有人來找我聯係過接著辦詩社的事,我因為心思並不在教育學院,隻是含糊其辭而已。

自從認識了宿社,我再來團泊窪就不用住招待所了,他總能在學生宿舍為我找到沒有人的床鋪,並且我還熟悉了團結在他周圍的一批文學愛好者。但是,我和吳淑媛在一起的時間也被他們占去了不少,他們也認識了吳淑媛,有的人還追著吳淑媛喊嫂子,有時學校電影院有電影,宿社還給我倆送票來。吳淑媛對宿社和他的那幫朋友,既不冷淡,也不熱情,她總像個旁觀者似的,用超然的目光看著我和他們來往。我一直讀不懂她這種目光後麵的真實態度和看法。直到有一天,宿社組織了他的文學社會員,要我去給他們講課,然後座談詩歌的寫作,還要請吳淑媛一起去。

吳淑媛微笑著搖了搖頭,宿社走後,吳淑媛一改剛才的態度,陰沉著臉說:解子石,你什麼意思?在你們學校出風頭也就罷了,你風頭還出到我們學校來了!

她這樣理解這件事,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我還以為他會喜歡和欣賞我的這些活動呢,再說有點事情做,也可以衝淡一下王國恒給我們倆帶來的無形壓力。但是,既然她不喜歡我這樣,我也就即刻表示,這次之後,不讓宿社他們再占用我倆的時間。她說她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說人不能太虛榮、太嘚瑟了。

我想她也許是對的,我可能是有點太虛榮了,總想在她麵前表現自己,其實這也是一種淺薄。此後我盡量減少了和宿社以及他那幫朋友的來往,再來團泊窪我又住回了招待所,我和吳淑媛不大願意在校園裏活動,這樣宿社想找也找不到我了。隨著冬天的到來,去堿河岸上散步的人,變得越來越稀疏了,但是吳淑媛卻開始喜歡堿河,一有時間我們就去河岸上轉悠。有一天發現幾個天津人在一片冰麵上滑冰,他們飄逸而舒展的冰上運動讓我很驚訝和神往。旁邊還有兩個出租冰刀的人,你隻要租了他的冰刀,他就承諾教你滑冰。我跟吳淑媛說:我們也學學滑冰好嗎?

她說:我會滑。

於是,我當即租了兩副冰鞋,吳淑媛竟然很優雅地滑動起來,並且越滑越快,我都有點看傻了。而我穿上冰鞋,一離開人的攙扶就會摔倒,她就過來幫我,一個上午我總算能在冰上慢慢行走了,脫下冰鞋後我的大腿根兒都疼。這個星期日的上午我們是快樂的,難得的快樂,也是短暫的快樂。因為,自從王國恒的問題出現之後,我們的戀愛就不再是輕鬆和快樂的了,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氣氛籠罩著我們。雖然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我總是覺得隨時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吳淑媛嫻雅、穩重、內斂的性格,讓我更愛她、更敬重她了。她冰滑得那樣好,卻從沒對我炫耀過,甚至沒有提起過。而我在小報上發表了幾首詩,就事兒事兒地到處招搖。高低深淺不言自明,我從心裏小看了自己,我終究是不夠深沉的啊。

吳淑媛他們班,因為第一任班長的一次錯誤,重新選舉班長,王國恒高票當選。吳淑媛說,剛入學時,她和王國恒不說話是很正常、也很隱蔽的,同學們熟悉後,再不說話就是不正常並十分顯眼的了。

我說,是這樣的,還是該怎麼交往就怎麼交往吧!我在適當的時候,也想找王國恒好好談談,這樣子總不是個長久之計。

她說: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暫時還是不要見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