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節由擇婚性的交遊節會逐漸演變為娛樂性的節會,大約可以魏晉時將原來三月第一個巳日為節固定為三月三日過節作為這個演變過程的轉折標誌。當時,每至三月三日,女子便可以解除平日禁忌,到水邊盡情嬉樂。洛水之濱最為熱鬧,“公主以下,莫不方軌連軫,並至南浮橋邊禊。男則朱服耀路,女則綿綺燦爛”(《夏仲禦別傳》)。整個洛水人頭攢動,“妖童媛女,嬉遊河曲,或振纖手,或濯素足。臨清流,坐沙場,列罍樽,飛羽觴”(《洛禊賦》),一展歡情,“蔭朝雲而為蓋,托茂樹而為廬”的“男女霧會”也比比皆是(《禊賦》)。梁簡文帝《三日率爾成詩》寫道:“雲起相思觀,日照飛虹橋。繁華炫姝色,燕趙豔妍妖。金鞍汗血馬,寶髻珊瑚翹。蘭聲起縠袖,蓮綿束瓊腰。相看隱綠榭,見人還自嬌。”這可以說是一幅綺錯婉媚的六朝上層婦女上巳嬉遊圖。
唐代上巳節,長安士女大都集於曲江修禊遊樂。杜甫《麗人行》描繪開元上巳情景說:“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麟麟。”唐時洛濱仍是重要的修禊之處,據白居易《祓禊日遊於鬥門亭》記載,開成二年三月三日因“人和歲稔”,修禊活動格外隆重,整個洛水上下,簪組交映,歌聲間發,士女熙熙攘攘,“金鈿耀桃李,絲管駭鳧皔”,“水引春心蕩,花牽醉眼迷”,“舞急紅腰凝,歌遲翠黛低”,到處歡聲鼎沸,親情流溢。
唐代上巳節婦女臨水遊樂之風發展到極致的同時,一係列雜俗也隨之出現。如獻鞋履、結錢龍、為龍餅、祭蠶神、祈蠶福、占桑柘、祝薺花、忌果菜等,其中許多都與女性生活有著一定的聯係。如祭蠶神,這是一項富有女性色彩的農事祈祥活動,魏晉前例在上元進行,自隋始改為上巳。在成都,是日遠近都要祈蠶福於龍橋。另如在池陽等地,上巳婦女以薺花點油,祝禱一陣便灑之水中,若成龍鳳花卉之狀,則以為吉利,謂之“油花卜”。這一嬉水遊戲與臨水祓禊祈祥,在精神上也是一致的。
唐代以後,上巳節逐漸與清明節合流,但修禊流風卻代代可見。在許多少數民族,三月三一直成為重要的青年男女的交遊節會。如壯族三月三為歌節,這天姑娘們穿戴得如花似錦,小夥子打扮得英俊瀟灑,從四麵八方向風景秀麗的河邊彙集(亦有在山穀、林篁等雅靜處),來往穿梭,挨挨擦擦,神采飛揚,情流奔迸。一會兒男女引吭對歌,互相都希望用歌聲傳達柔情蜜意,引來心上的人。如果是早就心心相印的情人,必定很快就閃入河濱幽靜處或花間叢莽談情說愛去了。侗族三月初二,姑娘們就三五相邀,下水撈魚蝦,與男友在山坡上備辦野餐。三月三日進入歡慶節日的高潮。早晨,姑娘們打扮好聚於莫嘎樹下,小夥子早就等在那裏,伺機向意中人討手中裝著大蔥和蒜苗的籃子,得到者說明姑娘有意交結,贏得觀眾“呼”的讚歎,得不到者則會受到人們“噓、噓”的嘲諷。中午姑娘們、小夥子們聚在寨中心勁歌狂舞,久久不息。另外,布依族、黎族也都有三月三男女交遊的節慶活動。盡管各民族的“三月三”都有本民族的傳說依據,但究其古老淵源,都與華夏民族古代上巳遺俗血脈相連。
這一古老的風俗還流播東瀛。據《日本書記》,顯宗天皇元年三月上巳開始舉行曲水宴。據稱,奈良時代(相當於我國盛唐時代)宮內的“曲水流觴”,就是由在日的漢人指導進行的,從內容到形式都一仍中國的祓禊習俗。這一風俗活動經過“流觴—流鄒(偶人)”的逐步演進而成為現今的桃節。其主要形式是在女兒出生後過第一個三月三時,向她贈送一套姿態各異的玩偶,以後每逢三月三都要陳列一番,以示女兒過節。其中寄寓著為女兒去災解厄、祈求婚事吉祥的心理,故“三月三”又徑稱為“女兒節”。沿波溯源,這一現已帶有濃鬱的異國風情的節慶習俗,不正是華夏民族那古老的上巳“女兒節”的曆史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