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華佗(1 / 2)

周瑜在曲阿城外翻身上馬,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孫策還站在那高坡上。他獨自一人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大紅披風在他背後隨風招搖,刺著人的眼睛澀楚難當。

“二十年相知之誼,終是抵不過血脈相連的骨肉之情嗎?所以當你的親兄弟需要的時候,你便毫不猶豫的犧牲了我這個假兄弟!”周瑜的心中五味雜陳,幾乎難以自持,忍不住想策馬高坡之上,去向昔日的好友質問這一聲。

不過最終,他隻是猛甩了一鞭,帶著自己的騎兵衛隊奔馳而去。他不再回頭,隻想著這一去,大概是山高水遠,再難相會了,也罷,所謂兄弟之情就這麼斷絕了也好,從此以後,他與孫策之間,便隻剩下君臣之分。

他會去巴丘,他會盡一個忠誠的臣屬的職分,為他的君主守護住江東的門戶。

隻是耳旁似乎總有一個聲音在高喊:“不要離開,快回去!”“你一走,他無人守護,會要死於小人之手!”

然而那馬卻越跑越快,快得他隻能將身體緊緊貼在馬背上,方不至於從馬上墜落,任憑他如何收緊馬韁也沒有用。

再一眨眼,他不知如何已從馬背上下來,走進了一座掛滿白綾的靈堂。孫策趟在那靈堂的正中,半邊臉漆黑如鬼魅,半邊臉英武如天神,看見周瑜進來,他微笑地招手:“兄弟,我等你很久了,你來了,我便可以放心走了,仲謀就交給你了!”

說完,他的身體便憑空消失了。

“兄長,哥哥!”

周瑜五內如焚,然後,任憑他如何拚命高呼,抓扯,那人依然走得幹淨痛快,連一角衣襟也不曾留下。

周瑜正覺心肺如穿裂般極痛之時,忽感覺有人搖晃著自己的身體,邊搖邊喊:“小郎!小郎!”

周瑜恍然驚覺,睜開眼睛,見一白白淨淨的少年,正扒著自己的身體搖晃,臉上滿是驚疑之色。

這是糜興,糜乙的兒子。糜竺做事地道,送了糜乙,他的妻子兒女也一同被送進了周家。周長安被周瑜派去做了田莊的管事。糜興便替代了周長安,成了周瑜身邊的貼身仆僮。

糜興跟著父親長大,雖然年紀與長安相仿,卻比長安更懂眼色。雖見周瑜莫名其妙地夢中高呼著哥哥嚎哭,醒來後臉色陰沉,卻一個字兒不問。

隻恭敬地服侍著周瑜穿好衣服,又蹲下身子來,替小主人穿好靴子,這才打了洗臉水來,請周瑜洗漱。

周瑜有些茫然地任由他擺布了一會兒,才完全緩過心神。

那一世的經曆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一場虛夢,並不重要,隻是這一世,他再不願重新體驗那樣的痛苦了。

邊慶幸自己已搬出了母親的臥房,方才自己的啼嚎沒有驚擾到母親,邊不急不徐地洗漱完,周瑜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剛才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

“諾!”糜興躬身答應,隨後從屜子裏拿出一包蒸餅,擺在幾上,又用小茶爐燒好茶湯,道:“小郎約了華先生寅時三刻在城門處會合,這會兒還沒到點兒,天時太早,廚房裏沒開火,小郎用些點心吧。”

糜興原是周瑜為轄製糜乙才提拔到身邊的,這時見了他的行事,倒覺得貼心。點了頭,道:“一起吃吧!”

兩人匆匆墊了些點心,靜悄悄地開了房門,向外院走。豈料才出院門,便見一小人如標槍般立在門口,見到周瑜出來,兩道目光便如利劍般射了過來。

“弟弟,你又要去哪裏?”

剛曆噩夢,周瑜最不願見的便是孫策,然而人堵在跟前,卻不得不見,隻好掙紮著略行了個禮,語氣很平地問:“哥哥怎麼這般早?”

孫策兩個腮幫子鼓得高高的,明顯是在生氣:“我若不早些,如何見得到你?”

周瑜他這些日子,不是去陳府裏去向陳珪請安求教,就是去糜家藥房與華佗套近乎,再不然就是到城外田莊去訓練那些男童。有些空閑日子,也會借著各種名義與陳登等人相約廝混。他整日早出晚歸,與孫策,吳夫人等人雖同在一座宅院內渡日,卻見麵極少。

這也是他刻意而為,不願與孫策過於親近。

一天,兩天,孫策尚不覺得怎樣,但時日久了,便有些被冷落的感覺。再接著,便生起氣來,心道:“你口口聲聲喊我哥哥,卻整日在外頭跑,不搭理我,這算什麼意思?”

這日半夜,他賭了氣,半夜爬起來,在院子門口蹲守,果然叫他堵了個正著,見周瑜又要一大早跑掉,惱道:“今兒你又要跑去哪裏?”

周瑜無奈地揉揉眉心,他內裏是三十多歲的成年男子,剛做了那樣一場夢,忽然麵對還在幼時的孫策,感覺極違和,隻好哄他:“哥哥,我有正事要做,我與華佗先生約好,要跟他去城外采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