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蘭夢之征(1 / 3)

秋官將我帶回卿和殿時,正撞見殿門外一頭向我衝過來的阿奴,見到我,她隻是哭著說不出話,“美人總算是回來了,奴婢還以為,還以為......”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是麼,我望著她笑,打趣道,“哭什麼,人頭還在項上,你就哭成了這樣,如果回來的是一具屍體,那你豈不是要......”

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她抽泣著打斷,“美人別再說了,太嚇人了!不哭了,美人回來應該高興才對,奴婢這是高興糊塗了!”

見她如此我也有些動容,沒有如果,這次若不是陳皇後,一具屍體怎麼還可能再回來?

秋風瑟瑟,吹落了最後一片黃葉。

劉徹終於還是留在了椒房殿,我已經將近兩個月沒有再見到他一麵。

卿和殿裏三層外三層的加固了無數羽林郎,我知道,那是劉徹欽點的,隻是唯恐蓮骨的事情再次上演。

他雖不來,我卻安心,聽說竇太主與皇後的待遇榮寵愈發蒸蒸日上,阿奴說起這些的時候一臉的憤恨,總覺得為我不平,我卻隻是一味含笑聽著,劉徹的苦心,她哪裏會知道?有些事情就算不想做,也隻能硬著頭皮去做,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心有旁騖的人找不著話柄,也才能稍稍免去一些紛爭。

阿奴從殿外進來,一麵放下手上的食盒,一麵看著我問道,“奴婢原本還在擔心呢,不過如今看來是不必了,陛下還是想著美人的。”

我不解,問她,“怎麼這麼說?”

“奴婢剛才進來時,看見陛下披著風衣立在殿外,也不說話,默默地站了好一會才走......”我聞言沉默不語,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聶喏著,轉過身去打開食盒,也不再說話。

抬手撫上眉心,隻摸到一個淺淺的川字,又是一陣迷蒙,自己的惆悵尚且不能撫平,又怎麼能撫平他的?

和衣半臥在榻上,被子隻蓋到了腰間,阿奴端來一碗薏米粥,一勺一勺喂到嘴邊,不知道是怎麼了,最近總是不能見葷腥,總想著七月初七劉徹帶我去吃的那家客棧裏的野味,可是一見到阿奴擺好的飯菜,我就胃裏一陣翻騰,幹著嗓子作嘔,嘔了半天,卻因為胃裏空空什麼也不曾吐出來。雖然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可我也不曾少了警覺,若真的是因為那日大雨得了風寒,也不會是這樣的症狀,心下一緊,如果不是還好,可如果真如我所想......隻怕又有大事了。

我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腦子裏卻是在想著其他事情,阿奴見我如此,隻管找些閑話來挑我的話頭,有時候一勺清粥遞過來,要等半天才等到我回過神來吃下去。

怔怔望著那扇緊閉的殿門,心裏反反複複都是劉徹,悄悄在心裏一筆一劃勾勒著秋風枯木下他孤身一人立在殿外的身影。劉徹,如今他的日子應該也不好過吧?忽然一陣吱呀作響,秋風直入,迎麵撲來,嗓子嗆進一股寒風,激的我連聲不住的咳嗽起來。

阿奴擔憂的望著我,絮絮叨叨的話這才停下,伸手幫我抻著背,不安的問,“美人,奴婢叫太醫來瞧瞧吧,自從那場大雨過後就一直時好時壞的,如今又......”

我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卻沒有搭理她,她停了一會,又喊了我一聲,我過頭去看她,這才點點頭,拚盡力氣扯了一絲笑出來,“聽到了。去吧。”

半刻鍾後,一扇水墨屏風,恰好的隔開了我與對麵的李毅。

這個人我自然認得,當堂指出送去椒房殿的湯藥變成紅花的李毅我如何會不認得,甚至還在當時懷疑過其他。望著眼前白須白發的老者,我有些疑心,看一眼阿奴,她隻是擔憂的看看我,又忙前忙後的給我手臂蓋上娟帕,將係在我手腕上的絲線穿過屏風遞到李毅手裏。看來她毫不知情。李毅是一直以來服侍陳皇後的,卻也的確是太醫院首屈一指的名醫,或許阿奴一心隻想著我,慌忙中才將他請了來。

想到這裏放下心來,人在榻上不便見禮,我卻還是俯下身子請了安,“勞煩李太醫了。”

“美人哪裏的話,老身身在其位,自當為美人盡心診治。”李毅回禮,卻巧妙的避開了我,況且那樣子做過了頭,看得讓人倍感扭捏。

我輕笑,暗暗解下手上的絲線,拿出一宮主位該有的風範,等了等才道,“李太醫坐吧,也不必如此緊張,本宮不是虎豹豺狼,不會吃了大人。”

李毅領命,躬身又是一個大禮謝過,洋洋坐穩。

“阿奴,你過來,本宮手上的絲線鬆了。”我趁機喚了一聲,等她到我身前,剛好擋住李毅透過屏風遞來的目光時,我卻迅速將那絲線係在了她的手上。阿奴驚訝於我何以會如此,想要出聲,我按住她的手,又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阿奴伶俐聰慧,瞬間明白過來,收攏了袖口,蓋住了絲線,看著我,卻是對李毅開口,“美人,絲線係好了。”這才站起,轉身,向著屏風外麵道,“李大人請把脈吧。”

李毅探上絲線,蹙眉閉眼靜靜尋著蛛絲馬跡,阿奴緊張,不敢動彈,見他這樣我倒是來了興致,問道,“李太醫照顧皇後病情辛苦,怎麼今日阿奴倒能請得動您大駕?”

“美人謬讚,老身實在愧不敢當。皇帝陛下愛重美人,原本也該是讓太醫令親自前來為您診治的,隻是太醫院各位同仁都是各司其職,阿奴姑娘又是臨時去請,想必是手頭上有事都忙不開,這才換了老身前來。”聽到這裏我才明白,皇後才剛剛大鬧了卿和殿,我卻在劉徹的庇佑下安然無事,不是各司其職,隻是沒有人願意趟這趟渾水罷了,看來我這一身狐媚惑主的罵名,又要在加上一條不知好歹了。笑看向阿奴,無聲的安慰著她,風波剛過,太醫院的人並不見得會對她有多待見,一番爭執在所難免,難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