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鯊船(2 / 3)

下麵我該說說編製的方法了。

編的時候,麻絲和柳是交叉著編的,不習慣的人很容易走形或起波。聽那些編大柳條包的人說,開始編的時候,總是不知不覺地把柳條挑到上邊來,所以編出的東西就不平,慢慢地習慣了以後,才知道原來柳條是要向下按的,而且需要用力讓柳條排得齊,這樣編出來就不會起波了。

柳編不像竹編那樣,它不是按豎橫順序來編的。編柳條飯盒時,是柳為豎,麻絲為橫來編的。在我們看來藤編比柳編容易,就是因為一條藤拿來以後用不著對其部位進行分配就可以編了。可是,柳就不是這樣。同一根柳,你可以根據它的粗細不同,粗的那段用來編行李箱,細的那段則用來編飯盒。這樣一來,一根柳就能在兩種物件上被活用。在所有產柳的地方,都會有隻用細的部分,也會有隻用粗的部分的業者,他們在編製物件的同時,也因這樣的分工而使整個地域的原料得到了良好的利用。

過去,在全日本的各地都有柳田,可是現在恐怕也就剩五六十公畝了吧,至多也超不過一公頃。

但,這已經足夠滿足生產需求了。現在,藤編比柳編更受歡迎,而且,藤編在材料處理上也比柳編省事,編的物件還可以自由發揮,所以需求量比較大。

柳編,熟悉它的人都知道,因為柳裏邊含有一種特殊的成分令蟲子敬而遠之,所以,用柳條包來裝衣服用不著擔心裏麵的衣服會被蟲子啄食。

用柳條盒做泡飯

柳編還有一個特點,它在被水浸過以後會變軟,幹了以後又會變硬。比如:用它盛飯時,飯裏的水分會將柳條泡大並增強柳條間的密度,甚至能密到看不見縫隙。

用它來吃泡飯都不會漏下水來。

過去,信使們都是用它來裝上信或文件運來運去的。遇到下雨的時候,雨水雖然淋濕了柳條包,但是絕對弄不濕裏邊的文件,就是因為柳條包有遇水膨脹的特性。

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試一試。從前,早上離開家外出幹農活的時候,要把用柳條編的飯盒裝滿飯,而且連盒蓋都塞得滿滿的,上下之間夾些醃梅子呀鹹魚一類的東西當菜。吃的時候先吃蓋子上的,因為上邊的吃完了就可以蓋上蓋了。幹活幹到下午肚子餓了再吃盒子裏的。吃不了的,等晚上回到家,孩子們會撲上來搶著吃的。用柳條盒裝飯既保濕又保溫,一舉兩得。而且飯還不會粘在盒壁上,總是那麼幹爽。

所以,現在我們去釣魚或是去登山的時候還會用它來帶飯。

使用的時間一長,盒子上會附著些東西把縫隙塞住。但,這跟米飯裏的水分使柳條膨脹並使縫隙消失是兩回事。從前好像在中國還曾經有過用柳條編的花瓶,就是裝上水插上花吊起來觀賞的。

柳編就是這樣不但不漏水而且還有彈力。

過去,有人調動工作啦、學生們去修學旅行啦,這樣的時候都是把衣服用具裝在柳條包裏來搬運的。住在二樓上的人有時還會把行李從二樓就扔下來了。但是,即便是那樣柳條包也不會被摔爛。

柳條包的編製過程看上去會讓人覺得由機器來編似乎也可以。而事實上,大正年間就曾有過一個時期將柳編包上的麻絲換成了鋼琴上的鋼絲。現在,柳編的手藝人越來越少了,我們也在考慮是不是再恢複那種機器生產,但是畢竟由機器製造出來的和手工編出來的感覺不一樣,況且,不同的手藝人編出來的作品也都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有的人擅長用粗柳,有的人擅長用細柳,他們會把自己的個性充分地體現在柳編上。

在我們當地有編製經驗的、年紀跟我不相上下的還有幾十人。但是,工藝高超的名將也就二三個人吧。

其中的一位就是丸岡女士,下麵請她再給你們講講吧。

丸岡正子口述:

我是丸岡。可稱不上是什麼名將,隻不過是在從前利用幹農活的空閑自己學會了而已。我做姑娘的時候,柳編是大家都要學的一門手藝。我今年都已經72歲了,從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很熟悉柳這東西了,我是屬於看樣學樣,久而自通的那一類。

而且,那時農田也有閑餘,我們就自己種柳,然後想編什麼就編什麼。

我先給你們說明一下柳編的順序。

編柳條包時用的板子(工作台),樣子是很普通的,但是這一張已經有100 年的曆史了,它可能是用鬆樹做的。這裏還有引線和引弓是用竹子做的。在竹子上繃兩根絲線,把柳條往上插著編起來就是了。

在編的過程中,要用一根竹片來壓著正編著的物件,竹片的一頭伸到人坐的坐墊子下麵,用另一頭來壓住物件。這樣兩隻手就可以自由地運用了。

編柳條飯盒要用模子,根據所需飯盒的大小,模子的形狀也有好幾種。柳條飯盒跟普通的柳條包不一樣,是用筷子來成型的。

開始編的時候先在弓上繃兩根麻絲,這兩根麻絲的位置正好是飯盒的正中央,所以要用比其他的絲粗一倍的。

把卷著麻絲的竹圈吊在伸手夠得著的地方,這樣一邊拉過絲一邊編就很省事了。

但絲一定要保持濕潤。

但凡能編柳條包的人一般是什麼樣的物件都能編得上來,惟有這飯盒有點兒與眾不同。過去,姑娘在出嫁前都要把它的編法學會才行。

具體編的時候,剛才我不是先在弓上繃好了兩根絲麻嗎?就在這兩根絲中間交叉著將柳條編進去。粗細要均勻,柳條編完了,再來上一排絲,這麼重複地編下去就行了。

我開始柳編是在十六七歲的時候,用了一個冬天可還是編不出個像樣的東西,弄不清到底是哪兒不對,就去請教我父親,在我們那裏男人女人都幹柳藝。父親把我一通好罵,罵得我直哭鼻子。

我們那裏的習慣就是入了冬才開始編柳藝,其他地方都是在農閑的時候幹。因為豐岡是個雨多雪多的地方,所以很盛行這種在室內可以搞的副業。男人們比較多的是編那種大的裝行李的柳條包,因為東西大,所以他們得在一個大台子上半蹲著來編。而我們女人因為和服的下擺窄,上上下下的不方便,所以就以編小東西為主。

要問我一天能編多少個,戰爭時期,麻絲用得少,所以,一天編個百十來個不成問題。那時候編得都比較粗糙。

戰時的豐岡有過上繳的指令,凡交夠一定數目的人可以在神宮裏飾掛上寫有你上繳數額的紙片,也算是一種表彰吧。

那些柳編都是用做軍需的。

在編製的過程中要讓柳條始終保持濕潤,所以,編到半途中都要嘖嘖霧氣。從前,每一間柳編的作坊裏都擺放著幾個啤酒瓶,那裏麵盛著水,編著編著柳條幹了,就在嘴裏含上一口噴上去,再接著編。就連冬天我們也不用暖氣,就是因為怕柳條幹燥。那搓著手編柳的情景可以想見吧?

隻有這種柳條包飯盒,在編的時候,是用柳條加麻絲來編的,而其他的筐類什麼的用的全都是柳條。

如果在編的過程中麻絲斷了,要係一個不是疙瘩的扣地。這裏也能體現出麻絲的好處,如果是用尼龍絲線的話,手一滑一突嚕,再加上它又不會像麻絲那樣跟柳條產生相互間的磨擦,就會一突嚕到底而前功盡棄。但是,麻絲就不同了,它會跟柳條越磨越緊。用尼龍絲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柳編用久了,尼龍絲會越來越鬆。

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是幾個要好的聚在一起邊聊天邊幹活兒,可熱鬧了。

出嫁的時候,新媳婦都要帶上作為嫁妝的柳編工具。我那時因為婆家有,所以就沒從娘家帶來。

編的過程中最難的地方就是在成型的時候,本來是平平地編著的,到了一定的長度就要把用來成型的木塊撐在其中,勉強地使它撐出一個四方邊緣。

另外,編的時候隨心情變換一下形狀什麼的也挺有意思。但說來說去還是得有好材料才行。現在柳材已經很不足了。

編到頭了,用竹框子合一下形狀,然後用竹夾夾住再卷過來,這個卷邊兒用的材料不是柳而是藤皮,邊緣要留出縫隙來把藤皮織補進去。這個做好了就算完工了。

這個卷邊兒的工藝我是跟一位86歲的老奶奶學的。過去,我們是不做這道工序的。在卷邊兒之前就交活兒了,然後由專門的卷邊工藝師來做。現在,我自己就能做下來全過程。

我那裏沒有弟子,隻有一個60歲的妹妹最近心血來潮想要學。這個活兒我想我是要一直幹到底的。

山野的深處生長著一種叫“藤蔓”的植物,用它的莖上抽取下來的絲織布,就是“葛布”。不要以為它僅僅是很平凡的叢生植物,它的絲卻是潔白而有光澤的。

在很久以前的日本,人們就已經開始利用采集到的植物的絲來織布了。現在,管這樣的紡織品叫“古代織錦”,日常生活中有的依然在用。

靜岡縣掛川市的“葛布”就是其中的一種。過去這個地區曾經有過很多的“葛布作坊”,而現在隻剩四家了。他們織的坐墊套、手提包、門簾、牆紙和帽子都是平常的生活中用得著的東西,也有些曆史悠久的,像上下身分開的禮服、古代玩踢球的遊戲時穿的褲裙等傳統的服裝也在做。

看著把一根根細細的絲線放在手織機上,再慢慢地織出布來這一沒完沒了的過程,簡直讓人不可思議。這種“古代織錦”雖說是采草木的絲來進行紡織的,可在它的背後卻有著許多繁雜的程序。

一根藤蔓采回來以後,要經過煮、讓包含在莖絲上的纖維層剝離掉、發酵、江水的洗滌、幹燥這一係列的程序以後,才輪到可以拉絲。拉了絲還要把它們一根根地係在一起,結扣兒的地方要處理得很細,不能影響織出布的美觀,這些都是需要靠人的手工來完成的,同時也是很需要時間的。

又因為它們是來自大自然中的材料,所以還存在著季節的問題。隻有在那一段特定的時期才能生產出東西,因為大自然隻在這時期提供原料,這跟工廠裏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製造出來同樣的商品是截然不同的。

這些以自然為夥伴從事勞作的人都有一本“自然日曆”,他們會合著自然的變化來安排自己工作的日程,還有一個巧妙的地方,通常這樣的活計有年輕人能為的,也有上了年紀、身體不再硬朗了的人能做的。總之,人在每個年代、每個階段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川出茂市是葛布作坊“川出幸吉商店”的第四代傳人。他的商店兼作坊就在掛川市內,他是以織布為主,絲線是靠左鄰右舍的農家人給提供。他把織“葛市”的材料和織機都帶到了我們的現場,給我們演示了傳統的織法。

川出茂市口述:

我是川出,“川出幸吉商店”的第四代傳人。我織了一輩子的“葛布”。我們的工作就是采回植物的藤蔓,取它們的絲來織成布。現在;掛川市裏有四家織“葛布”的,可是,除了“葛布”,其他的什麼都不織的僅我一家,他們有的也織麻或別的材料。這種工藝隻有我們掛川有,別的地區都沒有。五年前,島根縣溫泉津鎮曾經有人說他們那裏在過去也曾采過藤蔓,因此到我這裏來學習紡織技術,也就是說島根縣從五年前開始有了這個工藝。

抽取藤蔓上的纖維這一程序,我是請位於離掛川八裏遠的山坳小村——倉真村鬆葉地區的老婆婆們幫忙做的。掛川市位於靜岡跟洪鬆之間,從掛川往北一裏的深處就是倉真材和櫻木村,藤蔓都是在那地采集的。我們委托的人在櫻木村有6 人,倉真村有6 人,和起來12個人。

我用的藤蔓就是很普通的,跟野生在堤壩和空地上的那種是一樣的。藤蔓一般有兩種,一種是纏繞在樹上的,一種則是爬著延伸在地麵上的。這兩種中用的最多的還是爬在地麵上的那種,因為它會從很多的“關節”處長出新芽,並延伸得很長很直。而纏繞在樹上的那種總是扭扭曲曲的形狀不夠好,拉的絲也不會很直,這種絲是不能用來織布的。

為織布而采的藤蔓一般是小孩子的小手指那麼粗,六七米長的。這樣的藤蔓從每年的6 月到10月都可以采集到,而且都是當年的新芽長成的,尤其在盛夏更是最好的采集季節。把爬著長在地皮上的藤蔓割下來,這個操作看起來並不十分難,可是,要采50公斤的藤蔓才能出1 公斤的絲線,1 /50的比例。而且這抽絲拉線的過程也都是純粹靠手工完成的,很費事的。

采回來的藤蔓先要在大鍋裏煮一下,然後把它們都鋪在一個長1 米、深30公分的正方形洞穴裏進行自然發酵,以使它們的表皮腐爛,之後,拿到江裏去洗並抽出藤蔓中間的芯,再下來就可以拉它們的絲了。

用葛布做遊戲時穿的褲裙

藤蔓這種纖維的特征就是既結實又輕便,還有像絹那樣的光澤,所以,從古代開始人們就用它來做禮服了。

放在會場的入口處展覽的是古代的一種玩踢球遊戲時穿的褲裙。現在,京都還有人會訂做。今年已經有八匹布的訂貨了,正在加緊織呢。

從前,那種踢球的遊戲在宮廷裏很盛行,據說幾千年前用的就是掛川的葛布,因為葛布可以用水洗,並可以反複地穿。

最早,是掛川附近的主婦、婆婆們覺得這種葛布很結實,就用它來做幹農活兒時穿的衣服,然後慢慢地才越做越細,種類也越來越多起來了。到了鐮倉時期(1185一1333年),騎馬時穿的褲裙也是用它做的,江戶時期(1600~1867年)更用它來做禮服和各種各樣的褲裙,甚至還用它做蓑衣。

現在,像褲裙這樣的傳統衣服很少了,因為需求量不多。但是,從明治3 年(1871年)開始這裏的人們就嚐試著用藤蔓的絲來織隔扇上的布了。

我們家的第一代其實是靠做和服的布料起家的,他們織出的用做牆紙的料子還曾經在東京的展覽會上展出過,並獲得了極大的好評,甚至連美國和歐洲也紛紛開始把葛布用來當牆紙。那一時期,我們掛川地區每年都要出口上萬匹的葛布。但遺憾的是,後來韓國出現了便宜的葛布,這種手工製作的工藝被勞動力便宜的地區占上風是理所當然的。就這麼一來,我們那兒原本四十幾戶的葛市作坊最終就隻剩下四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