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流派之爭(3 / 3)

“到了徐老的那種水平,有時候連半張都不用!三寸就能知道!那就是我說的直覺,好的真跡可以令人心曠神怡!而假的隻能讓人如同嚼蠟!就好像一個頂級大廚一吃就基本知道這個菜的處理方法,世間上的事到最後都是殊途同歸!”趙老走到一旁,喝了口茶總結道。

“您的意思是不是剛開始的時候用專業來證明,就像徐老立足於畫作本身,通過現有表現出來的證據,聯係起來形成一條證據鏈,最後確定結果;而隨著自己知識的積累,水平的增加,然後就不僅僅局限於畫作,而是擴展到其他方麵,文字,曆史,人物關係等都是幫助自己判斷的依據;最後就是上升到直覺,修煉到舉重若輕,大巧不工的至高境界?”魯善工聽了趙老的話,自己慢慢把體會說出來。

“對!就像金庸先生武俠裏對獨孤求敗的描寫!三十歲前靠一把神兵利刃闖蕩江湖,四十歲靠一把重劍無鋒打遍天下,到五十歲拈花摘葉即可傷人!”金總找了一個更形象的比喻。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所有最高水平都是返璞歸真!脫離任何技術層麵,而能直達人心的一種感覺!所有行當都是巔峰,出了天賦異稟以外,更需要不停努力,再加一點緣分,才能站在傲視群雄的最頂端!”趙老一錘定音道。

三個人都沉默下來,自己對應著不同的經曆,回想總結著得失,對於魯善工來說,他更能理解那種神奇的感覺,不同的是前輩大師們是經過無數次的積累和嚐試才達到這個程度,而他是運氣好有了異能的輔助,不過既然有這個天賦,就不能浪費!要通過自己的努力達到人生的巔峰!

“趙老我們來一次也不容易!您不會就這樣把我們打發了吧?木緣!趙老的精品遠遠不隻是一個石濤哦!他是少有能把清初四王都收集齊的大家!”金總最早回過神的人,突然想起什麼道。

“你小子太會拍馬屁!什麼大家?我這點東西隻是自己欣賞罷了!不過既然你們想看,我就拿出來大家研究一下!來,一起幫個手!”趙老被金總的話逗的大笑起來,收藏最大的樂趣就是在於展示給別人,這一下他們是有眼福嘍!

趙老又從畫櫃裏拿出幾張畫,魯善工和金總幫忙用工具把畫紛紛掛在牆上,按照順序分別是為王時敏、王鑒、王翬、王原祁四人,清初四王的作品震撼的展現在魯善工眼前。

清代宮廷畫家中的王時敏、王鑒、王原祁、王翬被稱作“四王“。其中王時敏、王鑒、王原祁是江蘇太倉人,王翬是常熟人,他們之間是老師和朋友的關係。在繪畫風格與藝術思想上,他們都受到董其昌的影響,以王時敏為首的“四王”。

以王原祁為首的“婁東畫派”,在畫壇上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四王”中,王原祁年齡最小,但成就最高。王原祁曾經擔任戶部左侍郎,人稱王司農。康熙四十四年,他奉旨編輯《佩文齋書畫譜》,並任總裁。這個畫譜共計百卷,是中國繪畫史上的第一部寶典,

“我們行話叫做收藏體係!也就是一個收藏家根據自己的喜歡建立起來的收藏門類,古玩博大精深,再多的財力和精力也收集不齊所有,所以看評價是否能稱得上收藏家的最主要的標準就是有沒有建立起獨有的體係!這點很重要!”金總不是第一次看,但每一次都有很深的觸動,這次和魯善工一起,以過來人的口氣道。

“小金說的對!古玩浩如煙海,沒人能全部擁有,都說是人收藏物件,其實是物件收藏了人!人的壽命最多不過百年,而隨便一個古畫瓷器都是幾百年的壽命,古玉甚至上千年,你能說是你收藏了它們?對於它們來說,咱們隻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隻是它們和你有一段緣分,然後陪伴你一段時間,緣起則聚,緣盡則滅!自有後來人!”趙老年紀最大,看著自己一生的心血所得,最有感觸道。

“前幾天看馬未都先生的訪談,他說過一句話很正確,收藏的最高境界就是“過眼既有”!就是隻要你有緣分見到真品,哪怕隻是看一眼,就算你也曾經擁有過它!這種灑脫的心態才是收藏的真諦吧!“金總道。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啊!遇見自己夢寐以求的寶貝,有幾個人能淡然處之?錢還是小事,主要是那個文化和內涵,道理人人都知道,但真正收藏的有幾個人能看透?馬先生有一點做的很對,就是建立博物館,把自己的變成公眾的!讓全社會都有機會去體會老祖宗給後人留下的文化瑰寶。我已經給省美院博物館說過,等我死後,這些最重要的精品都交給他們,讓學生和喜歡美術的人一起擁有!”趙老正色道。

“趙老您?您知道現在這些畫要是市場拍賣最少也是幾千萬,甚至上億的收入啊!您真要全部捐贈?”金總第一次聽說趙老的想法,有點驚訝道。

“現在兒女都大了,各自成家立業,用不著老頭子我操心,我的身後事已經想好,一部分精品無償捐給我奮鬥一輩子的省美院,讓學生們有機會看到真正的古代山水的魅力。剩下的整體上拍,拍的錢留一部分給子孫,剩下的也捐出去,讓更多想學習美術而沒有條件的孩子都有機會,為古代文化的傳承盡一份力!”

魯善工和金總肅然起敬,眼前這個老者的一生為美術事業奮鬥,身後還要支持學生繼續前行,這種精神才是教書育人的最高境界。

“到時候小金,可能要麻煩你嘍!”趙老對著金總托付道。

“這話說的太早!就憑您老的身體和心態,最少也能到九十九!是不是?”金總為了調節氣氛打趣道。

“是啊!您的還要繼續努力,為學生們收藏更多的精品呢!”魯善工道。

“現在不行啦!我的這些基本上都是早年得到,那時候沒有人認識它們,幾張糧票就能換幅王原祁的畫,而是今天的市場動輒就上千萬,讓我們這些老家夥隻能看看嘍!哎!”趙老深有感觸道。

“哎!沒有辦法,這就是資本社會,我的一場拍賣下來,舉牌子的大多是資本家或是投資客,真正收藏的很少,所以現在一說收藏就是有錢人的玩意,時代不同啦!”金總這點最有發言權。

“不說了!咱們是來看畫的,小吳啊,你能分辨出四王的作品嗎?”趙老饒有興趣的考魯善工。

“我試試!”魯善工走到第一幅畫前,仔細研究著細節,還用手輕輕碰觸一下紙張,不一會回頭道:“這應該是王時敏,字遜之,號煙客,晚號西廬老人。他家富收藏,每遇名跡,即不惜重金搜求,他曾遍摩家藏的宋、元真跡。王翬、吳曆及其孫王原祁均經他傳授畫藝。他的筆法後人稱其“運腕虛靈,布墨神逸,隨意點刷,丘壑渾成”。

“不錯!這個就是王時敏的小幅作品近山茅屋圖,是趙老早年得到,他的作品存世量很少,基本都在博物館,所以收藏四王,先要收藏到他的作品才行!”金總點點頭。

“這個應該是王鑒,字玄照,後改字園照,元照,號湘碧,又號香庵主。王鑒出生於書香門第,為明代著名文人王世貞曾孫,家藏古今名跡甚富,為王鑒學習臨摹曆代名畫真跡提供了良好的條件。王鑒畫的坡石取法黃公望,點苔學吳鎮,用墨學倪瓚。尤其是他的青綠設色山水畫,縝密秀潤,嫵媚明朗,綜合了沈周、文征明清潤明潔的畫風,清雅的書卷氣躍然紙上,曆來為後人所稱道。”

“這幅仿巨然山水是清宮舊藏,上麵還有乾隆禦賞的印章,石渠寶笈的著錄,是傳承有序的精品,也是我四王最精到的一張,三十年前在蘇富比拍的,那時候價格不高,中國古代字畫還是個小門類,沒有多少人在乎。”趙老有些得意道。

“第三張是王翬,字石穀,號耕煙散人、劍門樵客、烏目山人、清暉老人等。王翬師從王時敏、王鑒。但他所畫山水不拘於一家,廣采博攬,發展南宗畫派的基礎上,借鑒北宗的某些技法,比較全麵地對山水畫傳統進行整理,形成具有綜合概括性質的法則。王翬將黃公望、王蒙的書法性用筆與巨然、範寬的構圖完美地結合起來,創造出一種華滋渾厚、氣勢勃發的山水畫風格。”

“這幅小尺寸的秋樹昏鴉圖應該是練筆之作,隻有一個印章,真正的秋樹昏鴉圖在博物館收藏,不過我這張無論筆法還是構圖都是如出一轍,就是尺寸略小而已。”趙老點評著。

“王石穀在四王中比較突出。其畫在清代極負盛名,康熙三十年奉詔繪製《康熙南巡圖》,三年完成,受到康熙皇帝禦賜“山水清暉”四字獎勵。被視為畫之正宗,追隨者甚眾,因他為常熟人,常熟有虞山,故後人將其稱為虞山派。市場上十分收到熱烈追捧,一旦真跡出現,基本都是千萬起。”金總補充道。

“最後就是王原祁字茂京,號麓台,一號石師道人。在“四王”中,王原祁年紀最小,但成就最高。在繪畫方麵他得到祖父和王鑒的傳授,喜歡臨摹五代至元代時期的繪畫名作,繪畫風格主要受元代黃公望影響。在技巧方麵,他作畫時喜歡用幹筆,先用筆,後用墨,由淡向濃反複暈染,由疏向密,反複皴擦,幹濕並用,畫麵顯得渾然一體,是清代三百多年的正統領軍人物。”

魯善工很快就分辨出四王各自的作品,因為趙老收藏的都是傳承有序的藏品,上麵都有作者的印章和曆代收藏者的收藏章,鑒別難度很小,所以算不上什麼考驗。

“收藏一定要收真跡!貴點無所謂!特別是古代書畫,就算當時有點超出預算,但隻要是真跡,過十年二十年也會回本。因為存世量太少,收一幅就少一幅,大名頭的畫家除了博物館以外,很少有在市麵流傳,比如像我這樣的人,收藏就是一輩子,幾十年不會出售,除非我死後才可能有機會,所以一定要有真跡在手!”

“有了真跡你就可以研究,多看多接觸,無論尺寸大小,就算是小品或是扇麵,隻要精到,有代表性,慢慢你就會有一種感覺,對這個畫家的直覺,這對以後淘寶鑒定有巨大的幫助!然後再收集不同時期畫家的代表作,早年——中年——晚年,研究他的人生經曆,反複對應,全麵掌握其性格特點的變化,最後了解他的藝術生命。”趙老毫不吝嗇的把自己多年的經驗傳授給魯善工。

“這是縱向比較,橫向比較更困難,需要收集同一時期或是同一風格的畫家,象我經常把四王的作品同時掛起來,逐一研究其差別和不同,摸索他們的風格差異,這個對你的提升幫助最大,但同時難度也最大,收集齊大名頭畫家的真跡財力和緣分缺一不可。”

“最後就是追根溯源的過程,從近代到明清,從明清到宋元,最後就是更早期的唐代書畫。所有的藝術都是從模仿開始,然後形成自己的風格,曆史上的開山祖師都是名流千古的大師,我心目中的真正收藏大家是每個時代的代表作都有,能把中國美術史貫穿起來,形成清晰的主線,欣賞它們就象在曆史長河中漫步,那種美妙的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趙老越說越激動,滿臉通紅,慷慨激昂道。

“話是這樣說,但難度極大!您一輩子才收集齊清初四王的真跡,現在一張宋元字畫出現就是博物館級別,真要上拍沒有少於五千萬的!我知道的孤品都在那些大藏家手裏,難啊!”金總作為資深的行內人,不由得發出感歎。

“所以這就是博物館的重要性!我們不能剝奪所有人的藝術追求,把老祖宗的寶貝隻讓少數人欣賞!我認為博物館是藝術的最終歸宿!無論是公立的還是私人的!”趙老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