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明代老宣質地上乘,正好用來修複唐伯虎和徐渭,魯善工先拿出徐渭的兩張花鳥,破損不太嚴重,簡單補色後重新裝裱即可。
看著畫,魯善工不由感歎道:“徐渭徐文長,一個把墨色用到極致的人!”
青藤道士天才橫溢,詩文書畫,詞曲雜劇,皆超凡絕俗,迥出時流。
尤長於畫,縱橫跌宕,墨汁淋漓,開大寫意花卉之法門。
更擅書,好作行草,點畫紛披,勢若卷席,有不可一世之概。
下筆如奔馬脫韁,滿地散花,無規矩可尋,而聲勢奪人,得自然之美。
筆意奔放如其詩,蒼勁中有姿媚躍出!
當年齊白石對徐渭也是傾慕備至。曾說:“青藤、雪個、大滌子之畫,能縱橫塗抹,餘心極服之。恨不生三百年前,為諸君磨墨理紙。諸君不納,餘於門外餓而不去,亦快事也。
雪個是八大山人,大滌子乃苦瓜僧人石濤,青藤不用說,自然是徐渭。
魯善工用手輕輕觸摸畫上筆墨,腦中浮現各種信息,總結起來一句話:心為上,手次之,目口末矣。
徐渭的筆法隨心所欲,最擅長一字訣:掃。
信手掃來非著意,偶然墨掃牡丹枝。
在藝術創作中縱情揮灑自己的個性,不受任何約束,將自己心中的癲狂展露得淋漓盡致。
充分利用老紙滲水暈墨的特點,有意識地以生紙作為他書畫創作的主要媒介。運筆輕、重、徐、疾、蘸墨的幹、濕、濃、淡,有時還用礬水調墨,營造出墨痕泛濫、淋漓變幻的奇特效果,極大地豐富了傳統水墨的表現技法。
不用色彩,僅以潑墨為之,無論花頭及葉皆大筆點染而成,僅枝莖及葉脈用線條畫出。此作牡丹花頭用蘸墨法點花瓣,花瓣內端深外端淺,花頭中部淺周邊深。
花頭點成後,趁濕用重墨點花蕊。整幅作品無論布局筆墨,均潑辣豪放,氣勢逼人,立意鮮明,水墨潤澤,極有生機。
在魯善工看來,用墨如滂沱傾瀉而物象光彩奕奕,勾花點葉如音符入譜,彈跳有聲,構成氣勢連貫,變幻陸離而又震撼人心的水墨交響旋律。
薄礬水調墨!
看著畫上墨色的暈染,還有荷花葉片之間的邊界,充分證明徐渭把運墨與紙材之間的暈墨效應發揮到極致。
那些看似孩兒尿炕在被褥上畫地圖形成的痕跡一樣,並不是一味的暈散漸變下去,而是墨痕在幹後仍有新鮮透明幹淨,而濕潤之感。
閉上眼睛,忽而又如狂風乍起,驟雨俱至,條條筆道,斑斑墨點,筆走神蛇,點線飛舞,縱橫密集,線條速疾顛狂,畫中盡顯著交響樂一般波瀾起伏的宏大樂章。
傾刻,筆住墨涸,戛然中止,墨彩紛呈,留下滿紙斑斕。
四百年傳承下來,居然還能感覺到雨後荷塘,清風拂過青白荷葉,點點露珠帶來的撲麵清香!
魯善工深吸口氣,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品味,許久慢慢睜開眼睛,單單一幅畫就讓自己的用墨水平提升一個新層次,真心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