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天祭,本是極其強悍、並且靈驗的一式招魂之法。不過,卻是曆來都被列為禁咒。蓋因其太過殘酷,自創立以來,傳承至今,從未有任何人願意使用。因為,若想實現自己的願望,開啟之人,必須向所召喚之魂靈,獻上所擁有的一切!肉體、包括靈魂,完完全全供其享用、隨他驅使。若非得到釋放,將會被永生永世地奴役,就算是死、哪怕神魂俱滅,亦無法解脫。
對於身懷強大靈力、打小就精通術法的蕭蘭夜來說,自然知道這天祭意味著什麼。因此,雖是早有準備,可當那最後兩個字入耳的刹那,他的麵色還是無可避免地變作一片煞白。目中不加掩飾地寫上好似驚痛、又像釋然、更若譏諷的情緒,一分一分揚起唇角,帶著滿滿的自嘲、自厭、與自棄,勾勒出一個淺薄如紙、清淡若水的笑靨。宛若夜半時分悄然綻放的曇花,那麼美,美得驚心動魄、美得羨煞古今、美得天怒人怨,卻終究逃不過單薄的底色、短暫的宿命,一碰,即碎。而那花發之時,亦是,飄落逝去之日。
果然,才不過頃刻之間,眼中所有的光亮,盡數消失。整個世界,僅餘虛無,襯托著那可以吞天噬地的黑,唱著,支離破碎的挽歌。
少時之後,眼前的層層迷霧,才得以慢慢散去,一切,重新聚焦。待再一次看清這近在咫尺的人,終於壓抑不住,不管不顧地抬手,緩緩伸向那張深深刻在腦海、印入心底、烙上魂靈的麵孔。
榨幹所有潛能,隻為換得,一次觸碰。
滿心的傷,滿心的痛,咆哮奔走、一泄千裏。這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放任自己,任由軟弱潰堤而出,泛濫,成海。
苦澀的淚水,無聲溢出,一顆、接著一顆,滾滾而落、宛若雨下。這一刻的他,哭得,像個孩子。
然而,不多時,他便耗盡了全身力氣。但他仿佛完全感覺不到,一分半點的反應都沒有,眼神空洞洞的,跟個木偶娃娃似的。隻是依舊流著淚,一滴,又一滴,緩緩滑下。怎麼止,都止不住。
可即使這樣,卻始終難以壓下心神的劇烈激蕩。臉色,越來越難看,緊接著,連帶著身子亦不受控製地微微晃了晃。
見此形狀,蕭鳳梧瞳孔一縮,趕緊扶正蕭蘭夜,“吐出來!夜兒,趕緊吐出來!血魔咒破使得你全身經脈盡碎,所有的一切都尚在修複之中,若是此時再傷及心脈,就算我拚盡全力都沒把握救下你!不可再壓著,不準再硬撐,馬上吐出來,聽到沒有!”
見蘭夜毫無反應,蕭鳳梧再不遲疑,直接動作開了。一手泛起鮮紅光芒,抵在蕭蘭夜胸前,同時,閃電般拍向他的背心。立時便看到,意識淺薄到即將喪失之人張嘴就是一大口血。
不過,這口血吐出來之後,蘭夜的臉色倒是緩和了一兩分,不再是片刻前那種駭人的慘白。可蕭鳳梧的手仍舊沒有撤開,反而指縫中透出的縷縷紅光,更為燦亮。目光如炬,幾可灼燒萬物,卻又冷凝得有如冰封千萬載的雪山,“一心求死嗎?沒門兒!不怕告訴你,我若不讓你死,哪怕閻王親自過來拿你,我也要和他爭、與他搶!你是我的孩子,我若不放你走,你想走都走不了,更沒有任何人有那本事從我手中奪走你!不論是誰膽敢妄動此念,我定滅了他!不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