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之中我緩緩鬆開口袋裏緊緊握住槍柄的右手,長長吐了口氣,剛才一再控製自己拔槍的衝動,是因為麵對兩把威力強大的德國P7 M13型手槍,區區五發子彈非但不能殺出血路,估計槍一出手全身上下便會布滿彈孔,活下去的概率要遠遠低於此刻動腦筋尋找出路。
再說又怎忍心將槍口對準一個小時前還伏在我懷裏流淚的女孩?她可以欺騙我,但我不可以因此而取她的性命。
她有權按自己的想法選擇人生道路,哪怕是一條直通黃泉的不歸路。
掏出手機,不出所料,裏麵沒有一點點信號,早就聽說當初修建倉庫時用了屏蔽材料。閉上眼讓自己適應在黑暗中行走,按照記憶摸索到牆壁上的排氣孔,使勁敲打幾下,沒用。尺許見方的小窗口被死死鋼條封住,連一個手指頭都伸不進。再走到溫控器麵前,將主機硬生生從牆裏拽出來,手伸進去一探,全是水泥牆,後麵也被封死了。爬到貨架上敲敲天花,一色精鑄鋼板,整個倉庫就是一個鋼鐵製成的囚籠。
隻有在防盜門上碰碰運氣了,雖然明知這種雙保險機械鎖一旦在外麵鎖上裏麵的人便出不去。
撬、挖、探、鑽、絞、扭,用盡身上所有器具,絞盡腦汁想了無數種方法,終究撥不動核心部位開關,那是機械鎖的樞紐,必須從外麵用鑰匙轉至第三圈才能彈開。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倉庫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越發的困難,半個小時後我終於放棄了努力,一屁股坐到地上,後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不行了,隨著大腦缺氧我的思維會逐漸遲鈍,最後人們打開門後隻會看到一具咽喉、胸口被抓得血肉模糊的屍體。
韋爾說得對,臨死之前我真應該留下一些文字給遠方的親人,周佳,還有基地領導……
我最對不起親愛的爸爸媽媽,從小到大他們一直對我有很高的期待,希望兒子成為一名出色的警察,記得收到警校錄取通知書那天,爸爸喝醉了,摟著我怎麼也不肯鬆手,直至將他扶到床上還聽爸爸喃喃說,兒子,等五十歲生日咱爺倆一起爬一回長城,手拉手,手拉手……算算時間,離生日還有五十四天,可他的心願永遠不能實現了。還有周佳,我都不敢想象她麵對噩耗的反應,別看她總是波瀾不興閑若鎮定的模樣,其實最愛哭鼻子,小時候每次打架輸給我之後就咬著嘴唇躲到房間裏哭,怎麼賠罪都沒用,而且她的性格很執拗,認準的事八匹馬都拉不回頭,否則不會孤身漂泊到異鄉尋找一個破碎的夢。
至於這次任務,隨著我的死亡再一次夭折,真愧對嘔心瀝血輔導我的那麼多技術專家、教官,我是一個失敗的臥底,在自以為接近成功時遭到徹頭徹尾的打擊,每個人都比我聰明,每個人都比我深沉。在做人方麵我也同樣失敗,我真心摯愛的女孩居然在關鍵之時給我最深的傷害……
可那雙純淨明亮的眼睛中蘊含的情意,那情真意切的哭泣,又怎能從我腦海中抹去?朦朧間安妮開朗明快的臉龐,周佳含苞欲放的微笑交替在眼前閃爍,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缺氧反應!”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我下意識想道,這樣也好,在昏迷中死去至少不會太痛苦。
“砰砰!”
我一驚,吃力地抬頭看固若金湯的鋼門。
“滋----”,防盜門突然打開一道縫,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我貪婪地連吸幾口氣,連滾帶爬衝到門外,大廳內靜悄悄的,三個保安都躺在地上,看樣子被人擊昏了。回望黑乎乎的二號倉庫,恍如隔世,直覺是上回的狙擊手再次出手救了我。
他為什麼不與我見麵?他匆匆忙忙到哪兒去了?
我突然聯想起李斯特說的那句“她還在辦公室”,這種時候能和他們在一起的隻有一個人:溫曉璐。她在辦公室幹什麼?
既然倉庫裏的電腦是冒牌貨,說明存貯重要數據的電腦還在財務部,溫曉璐沒在倉庫露麵也許是做撤退前的最後準備,如果她留下電腦,即使將硬盤格式化掉我都有辦法恢複過來。隻要能獲得那些販毒洗錢的核心數據,別說撤到西北,就是躲到北極都逃不掉。
我還沒有失敗!
我邊想邊跑,一口氣衝到監控室,命令保安打開大廈所有電源。
“剛才約翰特意命令關燈關監控……”保安辯解道。
“約翰個屁,他們已經畏罪潛逃了!快點,出了問題拿你們是問!”我喝道。
氣喘籲籲來到八樓財務部,駕輕就熟地通過指紋識別係統,進門後打燈一看,不由呆住了:溫曉璐正躺在一灘血泊裏,掙紮著向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