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對中國展開全麵進攻以後,封鎖了中國的海上運輸線,國外的援華物資運不進來。為使中國的抗戰得到國際支援,政府決定在中緬邊境的崇山峻嶺中修築一條滇緬公路,一道用血肉築成的抗日長城。它成了接通中國與外部世界的大動脈,1941年珍珠港事變後,香港淪陷,它就更成為咽喉了。1939年春,蕭乾經河內趕到滇緬公路,采訪在那裏流血流汗,艱苦奮戰的築路民工,寫成《血肉築成的滇緬路》,發表在同年6月17日至19日的香港《大公報》。
通過采訪,蕭乾了解到,成千上萬用保甲製度征來的民工,是自製幹糧,跋山涉水徒步趕來的。“羅漢們老到七八十,小到六七歲,沒牙的老嫗,花褲腳的閨女”。公路穿過的主要是少數民族地區,老百姓受著國民黨和土司的雙重壓迫。他們頂著烈日,在各種瘴毒猖獗的地帶揮動著鋤頭。蕭乾被一幅幅悲慘壯烈的場景感到了。他要用文字畫出那壯闊的圖景和民力的偉大。“義勇軍進行曲”的悲壯歌聲在他的心胸跳動、回蕩,他終於為“鋪士,鋪石,也鋪血肉”的築路民工,譜寫了一曲人與自然搏鬥的悲愴交響曲--《血肉築成的滇緬路》。
這部旨在表現築路勞動壯闊悲慘的情景和展示千百萬偉大靈魂的“交響樂”,可分三個樂章。第一樂章“羅漢們”是序曲,它宛如一部雕塑的音樂史詩,展現了中國曆史上罕見的人造奇跡和創造這奇跡的羅漢群像:“973公裏的汽車路,370座橋梁,140萬立方尺的石砌工程,近2500萬民工的搶築”。這些數字雄辯地說明,滇緬這條國防公路是用2500萬民工的血肉築成的。接著,蕭乾在炙熱的太陽,險峭森涼得可怕的崇山峻嶺,亞熱帶古森林植物等自然背景上,用白描勾勒出千千萬萬築路“羅漢”的身影。
第二樂章“橋的曆史”表現築路工程的艱難和犧牲精神的偉大。它選取修築勝備橋和惠通橋這兩處築路工程中最艱險的地段,具有典型意義地展現了民工是在怎樣惡劣的自然條件下,進行著艱苦卓絕的奮鬥。“如果有人要為滇緬路建一座萬人塚,不必遲疑,它應該建在惠通橋畔”。在勝備橋下橋基的那個傍晚,剛好大雨滂沱。“那是壯烈淒絕的一晚:千百個路工手牽著手,男女老幼緊拉成一條受難的練索,麵著這洪泛(液體的墳土!)絕望地哭喊”。結果,洪流吞噬了三四十條生命。
接著,蕭乾又以“工筆”描述了那些“負木料者”在庶天蔽日的原古森林中,披荊斬棘尋覓、砍伐、抬運栗木的艱難情景,以及炸崖開路的慘烈淒絕。在崖上的工人跌落江中,“像隻鳥兒那麼嗖地飛了下去。隨之,怒江自然起了個漩渦,那便是一切了”。最慘的莫過於炸崖者連四肢五髒都被炸到了半空。再有,路工死於貪婪的死神--穿黑袍的瘴毒的數目也很驚人。如雲龍一縣即死五六百,築梅子箐石橋的騰越石工二百,隻有一半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