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盛夏,午後的酷熱是一般人無法想象的。走在大街上感覺不到一絲的涼風,陽光肆無忌憚地鋪散開來,從四麵八方向大地上的一切物體,包括所有生物,施展她的威力,即使躲在開足冷氣的跑車裏也抵擋不住這種威力。
郎劍威駕著跑車行駛在馬路上,車裏的冷氣開到了最高一檔,他仍然能夠感覺到緊閉的車窗外的高溫。脊背上一股股粘膩的汗水不斷往外冒,像許多條小蟲在背上爬,令他很不好受。這使他原本就煩悶的心境又增添了幾分焦躁。他的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修長有力的手指時而緊握,時而放鬆,微蹙的眉頭下炯炯的眼神陰鬱地盯著前方。
經過一道十字路口,拐角處突然冒冒失失闖出一個頭戴紅色太陽帽的少年,幸好他反應奇快,及時踩住刹車,在橡膠輪胎和地麵刺耳摩擦聲中,跑車停了下來,少年雖然沒有被車撞到但被嚇著了,腳下一滑,跌倒在馬路中間。郎劍威忙開門下車到近前看了看,問道:“你沒事吧,小兄弟?”
少年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麵不客氣地質問:“誰是你的小兄弟?"
這聲音聽在耳朵裏特別的嬌脆好聽,郎劍威不由一怔,再定睛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年,隻見他明眸皓齒,五官精致,膚色特別的白皙細潔,他心下嘀咕:莫非是個女孩子不成?他這般想著動作也夠配合抬手就摘下少年戴在頭上的太陽帽。
瞬間在他眼前仿佛垂下一道最為亮麗耀眼的瀑布,那是“少年”一頭長及腰間的秀發,深棕色的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望得他好一陣發呆,直到女孩從他手中奪回太陽帽,他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先發製人質問道:“跑得這麼急穿馬路很危險你知道嗎?萬一剛才我沒刹住車把你給撞了,算是我的責任,還是你的錯?”
女孩抬起黑白分明的情純無比的眸子瞪著他道:“人家趕時間嘛!哪兒像有些人沒事兒開著車在街上瞎逛!”
小丫頭小嘴蠻厲害,郎劍威不禁失笑道:“趕時間,做什麼,約會?你就這身打扮去約會?”她穿的是一件顏色嬌黃T恤和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假如沒有那一頭長長的卷發,加上身上的T恤寬鬆到足以掩飾掉女兒家正在發育的小身材,的確很容易被人誤會她就是一個俊美的男孩。
“要你管!”郎劍威立刻就收到一道白眼,女孩說完把太陽帽往自己頭上一扣,轉身便跑走了。
望著女孩像一隻長毛的小兔子一樣蹦跳著遠去的身影,郎劍威笑了笑回自己車上,這個意外的小插曲讓他的心境好轉起來,這個冒失加伶牙利嘴的女孩猶如一陣和煦的春風拂過他的心田,令他在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當中心情不至於變得更加糟糕。
加快車速穿過幾條街道,最後將車停進醫院的停車場,下車直奔醫院的住院部。
住院部的走廊裏來往的病人家屬當中一個不是很起眼的十一二歲小姑娘獨自坐在長條休息椅上,郎劍威來到她跟前俯身問道:“小瑕,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為什麼沒去陪著你媽媽,爸爸呢?”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小瑕抬起頭小臉上爬滿了淚痕,一頭紮進他懷裏,泣不成聲。
“難道……”郎劍威暗暗歎息抬手撫摸著小姑娘的頭,一時間找不出適當的語句來安慰這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小姑娘。
這個時候,小瑕的父親出現在走廊另一頭,他身材高大魁梧,年紀約在四十出頭,此時,他麵容憔悴神色黯淡,看起來卻顯得蒼老許多。
郎劍威拉起小瑕的小手迎過去叫道:“毅叔”。
方毅沉悶地應了一聲,對小瑕道:“瑕兒,來,咱們回家。”
小瑕乖巧地點頭,對郎劍威擺擺手,道:“阿威哥哥,再見!”
郎劍威默默地跟隨他父女二人一直走到醫院大門口,一路上他在考慮幫助毅叔料理小瑕媽媽的後事,可他提出的時候卻遭到了拒絕,方毅說,我沒本事救她,也不至於連她的後事也辦不好!
郎劍威不再多言,又想以前毅叔和妻子女兒一起是幸福的三口之家,現在隻剩父女倆人,毅叔又向老板辭了差事,以後他們做何打算呢?
“小瑕的外公孤身一個人,早就叫我們搬過去和他一起住。”毅叔淡然道:“我決定事情處理完就帶小瑕過去。”他說完突然望像郎劍威,問道:“阿威,你還是沒有為自己以後做打算嗎?”
“以後?”郎劍威抬起頭,自他成年以後方毅不止一次問他這個問題了,他才不過二十出頭,暫時還理解不了毅叔這個年齡段中年人的未雨綢繆。
方毅加重語氣,說道:“難道你想一輩子在那個女人手下混,長期為她賣命?”
郎劍威仰起頭望向頭頂上的樹冠,那些茂密的枝頭上正掛著一粒粒青澀的小芒果,才剛不過拇指般大小,從樹枝的繁茂判斷,過不了多久必定是碩果累累,而果實將來都是要離開樹的,可是他卻沒有起過離開的念頭,他移開視線,目光定格在毅叔線條分明略顯滄桑的臉上,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