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常安準備自斷經脈使用‘玉石俱焚’的時候，對麵地缺和尚腳下一動，瞬息轉到常安身前，伸手在常安胸前檀中輕輕一按。一股霸道勁氣順勢衝入常安經脈將他剛剛聚集起來的真氣打散開。常安身子也被隨之震退數步，穩住腳步稍一運氣發現自己身子雖然沒有受多大傷害，而體內‘寒靈勁’真氣已經大亂成一團，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再聚集起來。發現這一點的常安神色慘淡，沒想到自己在天殘地缺麵前連拚命的機會都沒有。澀然道：“晚輩這點微末之技讓兩位前輩見笑了，既然落在二位前輩手裏，隻求兩位前輩給個痛快。”
地缺和尚卻停手回首看著天殘道人問道：“這樣就行了吧？你看此子如何？”天殘道人一捋雜亂胡須笑道：“不錯，不錯，他倒是有幾分血氣，比他那個軟骨頭的師兄強多了，就是為人太傻，明知打不過要先跑為妙啊，打不過還打，這是找死！你師父就是這麼教你的嗎？”常安一時愕然，轉不過神來，遲疑道：“前輩，您這是……”天殘道人哈哈一笑擺擺手道：“別擔心，我們知道蒼嘯風不是你殺的。”常安驚道：“您相信我？”天殘道人搖頭道：“老道士可沒那麼容易相信一個人的，幾月前我們正好在洛湛那小子處做客，聽他說起幾日前夜滄雨親自跑來給他說你下毒害死你師父師兄，被發現後一路逃下昆侖山去，讓天下武林同道幫忙尋你下落。老道士和老和尚當時就犯了疑，想你入門滿打滿算不到十年，你師父何等本事，說你動武殺了蒼嘯風吧，以他通天修為我兄弟二人自問單打獨鬥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你這點斤兩。說你下毒吧，當世縱然還有毒可以要了他的命但也不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輕易得到的。於是我兄弟二人連夜動身在他回昆侖山的半路上截住他，那小子倒認識我二人，他一見我二人來勢就慌了，以為我們知道真相來找他算賬的，當時就要奪路而逃。”地缺和尚冷冷接道：“他雖然有點本事，算得當世少有的高手，但要想從我二人手裏走脫還早了好幾十年呢。”常安一想他剛才那鬼魅般的身手，自己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想到對夜滄雨居然還想和這和尚動手，不禁對他有些同情了。天殘道人繼續說道：“他內力還算不錯，但比起你大師兄袁浩天就差遠了。”常安聽他提起大師兄勾起傷心往事，澀聲道：“我大師兄已經死在薩迦班智達手裏了，”天殘道人語氣微頓，望著漫天雨絲歎道：“我兄弟和你師父年輕時相交，曾一起行走江湖，後來你師父開創了玉虛宮久居昆侖山不出，而我兄弟一向在江南行走，這才少了來往。玉虛宮門下我最喜歡浩天這孩子，我少時和你師父結識的時候他身邊還隻有這一個徒弟。大概是七八年前，我又見過他一麵，那時他帶著一個小女孩來江南辦事，雖未出手相試，但看得出來他那時內力已經趕上尊師當年，剛才如果換成是他用上‘玉石俱焚’的話，估計我二人就要暫避鋒芒了。他見到我很高興，我拉他到了我的住處，我們打了幾兩酒邊喝邊談，他把我老道士當前輩，我把他當小朋友，他話中和我說起他又要多一個小師弟了，歡喜的緊。我老道士不知道就罷了，知道了就不能不表示。老道士窮鬼一個，身上摸不出半文錢，更別說什麼賀禮了，在房裏找來找去也找不出好東西給他帶回去。沒想到他一眼看見老道士用來墊桌角的一本破書，抽出來翻了翻就離不開手了，說希望我把書送給他小師弟。老道士以為多大事，揮揮手就給他了……”說著說著聲音戛然而止。看著常安已經淚流滿麵，從懷裏掏出用油布包得嚴密的物事，遞給天殘道人。天殘道人接過來雙手微顫上麵雨水瞬間被蒸幹，打開來一看一本破舊的《論語》方方正正擺在裏麵，閉上眼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睜開來，看著常安道：“他終歸是吧這本書給了你，你可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常安哽咽道：“師兄的教誨，晚輩終身不敢相忘。”地缺和尚突然道：“你既然看過這本書，應該懂得家國大義，君臣之義，那為何還會做起蒙古駙馬反而助他們攻宋，獻了襄陽城，這不是違背了他的一番教導嗎？”常安慨然道：“兩個前輩乃是出世之人又怎麼還看不透這其中關節。”地缺和尚麵色一沉道：“你可是在指責我二人說錯了嗎？”常安回道：“晚輩不敢。”天殘道人瞧著常安道：“看起來你還有自己的主意，你倒是說說看。”常安道：“其一，大宋君王無道，賢臣遭棄，名將被逐，百姓生活日漸貧窮，苦不堪言，國勢衰微。而反觀大元帝國，忽必烈大汗雄才大略，知人善用，麾下名將，伯顏，阿術，劉整多不勝數。秣馬厲兵，宏圖天下。如此勝敗之局已然注定。雄獅怎麼可能安心和綿羊做鄰居，肉弱強食，朝代更替乃是曆史必然之局，天理循環之道。忽必烈攻宋或許不對，但他卻沒有錯。其二，兩位前輩可能沒有見到襄樊二城的慘狀。樊城被攻破的那日，死亡的軍士數以萬計，城中百姓十去*。打仗就會死人，無論是蒙古人，還是宋人，都是人生父母養，一人死了，家中妻兒父母不免傷心欲絕。這場戰爭勝負與否都不屬於他們，隻是君王間的博弈，他們隻是廉價的犧牲品。勝負既然都已注定，何必還要多餘死人呢？少打一場就少死許多人，晚輩勸降襄陽其意便是在此。還望前輩理解。”天殘地缺相視一眼，盡都不語，過了好久天殘道人才歎息道：“原本你們師門之中最仁慈智慧的是你袁浩天師兄，沒想到你比他還高出一籌，沒有被家國所羈絆，想到的是整個天下蒼生，此等心境就連我等出家人也是自愧不如啊。”常安苦笑道：“天殘前輩莫要取笑了，晚輩受之不起。”天殘搖搖頭道：“我可沒有取笑於你，就憑你剛才那些言語我兄弟二人願意交你這個小朋友，以後我們就喊你常安小兄弟。你就喊我們一聲大哥就好了。”常安一驚忙道：“這怎麼使得，兩位前輩乃是和家師並稱於世的高人，晚輩怎麼敢高攀，這不折煞晚輩嗎？”天殘道人哈哈一笑道：“你連百姓之生重於一切這樣的大道理都悟出了，怎麼還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常安心想這兩位乃是武林異人，不以世俗之理揣度，要是再推脫就顯得是自己矯情了。當下略一思量拱手對天殘地缺二人拱手道：“既然兩位大哥有命，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天殘道人笑道：“早應如此。”地缺和點點頭尚雖未說話但眉目間神情卻表明已經承認這個小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