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遠就是收費站。
可我搭乘的那輛紅色桑塔那,硬是將方向盤向左打,轎車順勢拐進了毛毛道。我楞住了,“師傅,你往哪開?”那司機隻顧開車,沒有理我。我急了,嘟嘟囔囔地說:“大路不走,偏走小路,為哪般?”他狡黠一笑,“小兄弟,走這道,提前半個點到家。”我隻好聽便了。車沒走上兩裏路,突然停住了。車頭前麵站著一位小姑娘,年紀十五六,身著藍色校服,手裏擎著一麵小旗子,上麵寫著:“此處耕地,請繞行”司機臉上抽蓄了一下,推開車門,對小姑娘說:“小妹妹,行行好,叫我過去!”小姑娘沒吱聲,一雙秀眼直視司機。她手指著耕地,意思說,車把地碾壓實了,還能種嗎?
司機不是省油燈,他狠勁踩下油門,我嚇了一跳。小姑娘像有定海神針一樣,紋絲不動。司機一看,這招不管用。他推開了車門,從兜裏掏出了兩枚硬幣,遞給小姑娘。小姑娘沒接,嘴角扯著輕蔑的笑。“媽的,今個兒,真倒楣,咋遇上個啞巴?”小姑娘聽清楚司機說了什麼,她仍沒吱聲,手中的旗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司機鑽回車裏,罵了一句:“給她二塊錢還賺少,真他媽不識抬舉。”司機回頭看了我一眼,他脖子上的刀疤清晰可見,我不禁心頭一顫。我用試探的口吻說:“我說師傅,咱們還是走大道吧!”那司機扭過頭,狠勁瞪我一眼,“什麼,往回走,沒門。”“師傅,我家有急事呢,別在這耽誤時間了?”他眼射出兩股凶光,“咋的,你家有事,還耽誤掙錢了呢,找誰算帳去。”
寒風中,小姑娘同司機對峙著。
我推開了車門,從兜裏掏出了拾圓錢,遞給小姑娘:“小妹妹,這回行了吧,揚揚手,叫我們過去吧?!”小姑娘還是沒有接錢。我以為她嫌少,順手掏出一張伍拾圓票,她還是沒接。這下子,我生氣了,很不屑地對她說:“咳!這年頭,人咋都變成了這樣呢?”
司機臉變成豬肝色,脖子上刀疤青筋顫顫,他操縱方向盤,我真擔心他做出橫事來,就勸他說:“師傅,別跟她治這個氣,咱們還是走原路,至於損失吧,我掏錢!”
那司機扭過頭,看了我一眼,隨口來了一句:“好吧,我每天跑五趟,每趟過路費是拾圓,一天伍拾圓,一年,剛近兩萬塊,你全拿吧!”我一聽,這話夠糗的了,本想跟他掰扯幾句,再看他在氣頭上,別沒事找事,就把話咽了回去。
又下車了,司機把今天掙的二百元錢全部掏給了小姑娘。她還是沒接,我嘴裏嘀咕:“她怎麼會是這樣的人,給她錢都不要。”這下可難住了司機,給她錢,不接;來橫的,她不怕。這下子,可苦了我,左右為難。
“師傅,還是踅回去吧?”
“什麼,踅回去?你不是有急事嗎?下車。”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心裏說,啊呀呀,昨晚沒做好夢,倒楣的事咋都攤上了。
我掏出手機往家裏打了電話,說車停在半道。不行的話,派個車來接我……
司機又下車了,他仔細觀察一下地形:左邊是陡坡,右邊是嶺,隻有前麵是小姑娘家的耕地。到底走哪條路?
隻見司機把煙掐掉了,臉上躥起一股怒氣。
他往後倒車,我以為他回原路呢!
他對我說:“怕死,你就下來;不怕死,你就在車上坐著。”我鬧懵了,他說的啥意思呀,我咋沒聽懂呢?
我發現車輪往左打,看樣子,要走陡坡,哎呀,那不安全,弄不好車毀人亡的。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小姑娘突然跑到車前,雙手橫住了車。氣得司機大聲吼:“找死咋的,快躲開!”
小姑突然娘跪在地上,“叔叔,不能從這走,前天有輛車翻車了……”
司機愕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他急忙停下了車,推開了車門,拉著小姑娘的手,聲音哽咽地說:“謝謝你,小妹妹!小妹妹,謝謝你!”
車順著原路開回去了,我拉開車窗往後望,小姑娘手中仍擎著一麵小旗。
我眼睛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