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然是第十八個年頭了,在這片楓樹林裏,看到過多少次的楓葉飄落和嫩枝的發芽,張傲世就這樣的想著。人的一生到底竟是一瞬,終究最多地隻能化作春泥,而在這曆史的洪流之中被淹沒。
“傲世,快回家吃飯。”傲世回過神來是母親陳氏在喊自己。於是他急忙的小跑穿過一條不遠的青石道回到了草屋裏。
進屋後母親用那把青銅勺子給他盛了一大碗小米粥。這勺子是十多年前陳氏在趕集時買的。因為買勺子的家裏出了個秀才,她便想沾沾喜氣。而在屋中央的位置放了一張四方木桌,桌子很精致的是傲世父親生前打製的。他本是木匠,有的一手絕活。五年前因為在做先帝定製的金木絲椅耽誤了一天工期而被處死。從此,留下了相依為命的母子倆。但是傲世始終無法忘懷的是那晚村民將父親遺體抬回時,那一陣陣撕心的痛。
陳氏緩緩坐在椅子上,看著傲世歎氣道:“兒啊,這些年都是為娘不好,生活的重擔讓我身心疲憊,卻在無形之中影響了你,讓你如此的沉默寡言。”
“不,娘,兒對你隻有感激之情。這些年的養育之恩,無從報答。”說罷,淚珠在他的眼中直打轉。麵對著四十多歲卻已兩鬢微白的母親,心中再有怨言,哪還能說得出口。這種無已言答的哀傷,不知最終釀成了哪裏的痛。
“兒子,還有一個月就要進京趕考了,十年寒窗苦讀,你的努力,蒼天看到了,你定會成功的。”陳氏說著這番話,眼神充滿期待地看著那張空椅,傲世明白這是向故人祈求,但他總在思考,死的人會不會再去經曆一種全新的生活,那會不會沒有壓力沒有等級,非常非常的美好。如果是這樣,凡世間的俗子還可以祈求他們的保佑。因為他們有這個心情。但倘若他們依然在煉獄中輪回,那活著的人還有什麼權利去打擾自顧不暇的他們。
就這樣過了數日,可以忽略的,無人打擾的生活,傲世在山上的草屋,每天都在翻讀四書五經,但往往總是隔不久就會把《孫子兵法》拿出來反思。用一句話說是機械的應對和興趣的差別。在閑暇的時候喝一點泉水,有一絲甘甜。想去追求那種快感,一蹦一跳感受不到自己任何的重量。
傲世就坐在溪邊的石頭上將腳放在水裏。不斷地撩撥,甚至有許多魚兒從他腳邊遊過,把他弄得癢癢的。他看了水麵淺淺的還有陣陣的波紋,以致看不清自己的臉。於是他將腳停下來,果然不一會兒,竟然看得溪水麵就如一麵平靜,一張帥氣的臉龐映在水中,傲世曾無數次忖度著這比羅成潘安又差幾何,想罷一絲的笑意出現在水中。
就在這時,一聲大吼“幹嘛呢?傲世,又自戀。”讓他心中猛一驚,回頭看到走過來兩個年紀二十左右的少年,均穿著絲質綢緞,手中搖著香扇,待再近一點時才明白這是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駱義和黃仕達。在移村讀私塾時認識的。已經十個春秋了。三人有著幾乎相同目標,隻是唯一不同的是其中家境最好是黃仕達。他的父親是蒙城太守。隻是據說他賣掉祖上留下的良田千傾換來的這個官。然而一年後就成為了良田萬傾的擁有者了。
傲世想到這就不起身,隻見洛義和黃仕達慢地走過來。六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而這個時節溪邊的桃花正在盛開,放眼望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開遍了漫山遍野。隻是這海的顏色和藍天的顏色是不同的。他所擁有的是大於粉紅色的姹紫嫣紅。紅的讓人開懷。因為陣陣輕風飄過,夾雜在空氣中的芬香足以讓蝴蝶蜜蜂甚至一切的生物得到心靈的釋放。
凡事如此。傲世說:“明日我們就要進京趕考了,不如互相勉勵吧。”隻見洛義笑著說道:“我們三人情同手足,十年寒窗,勉勵的話不知已經說過多少遍,現在唯一所希望的是待明年的今日。三人能聚首於此處,共飲美酒,談笑風生。”
“好。”傲世說,黃仕達卻搖了搖頭,“今天怎麼搞的這麼傷感,這不就是科舉嗎?千軍萬馬過不了這個獨木橋。回家做點買賣,娶媳婦去。山間農夫生活豈不快哉!”
張傲世和洛義看了看黃仕達,足有半響,然後互相看了看,點點頭,一起大聲道:“一起揍!”說罷二人脫掉長袖,快速向黃仕達跑去。整個山澗傳出“救命”的呼救聲。
當心情處在特別期待但又不期待的矛盾生活之中的時候,往往時間也過得十分矛盾的不快不慢。三人選擇了一個黃道吉日,告別了家人,便駕著黃仕達家的馬車向京師出發。
不到一個月的光景,科舉考試也不緊不慢的過了他的腳步,在焦急地等待中,三人選擇相約去大街上玩耍。走在熱鬧的大街上,被京師的繁華所深深地吸引,而與此時傲世的內心有一種微微作痛的感覺。在這千年古都商販一片吆喝聲之中,在他腦海中所浮現的沒有任何美食和珍寶。卻有一絲絲強烈的自卑感甚至是母親在盛飯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