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三年,這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尚未至隆冬時節,已然大雪紛飛,積雪蓋過了農田,壓彎了麥穗,沒過了腳踝。寒風不停地往縫隙裏鑽,像那惡作劇的孩子,發出得意的“呼呼”聲,緊緊抱住手臂試圖裹緊身上的衣衫,而打滿補丁的薄棉襖早已襤褸不堪,艱難行走在路上,每踏一步便陷在雪地中,光是走兩步路便耗費了大半的力氣。
沈清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喘息著,呼出的熱氣一下便化作白煙嫋嫋,低著頭粗略地環視了四周,也不知道這是群什麼人,都是和自己一樣半大的孩子啊,就這樣穿著單薄的衣衫,腳上甚至沒有棉襪穿著布鞋在冬天雪地中趕路,還未及多想,前方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大江哥,前麵好像有個破廟,這鬼天氣沒了馬車也不好走路,不如歇過一晚再說?”
沉默片刻,一個粗糲的聲音應道:“隻能一晚,讓這群崽子趕緊走,一個個像沒吃飽飯似的。”
“聽見沒有!大江哥給你們開恩了,讓你們故意拖拖拉拉,走慢了的人我看也不用留著了,就讓這老天爺把你們給收了。”惡聲惡氣伴著鞭子揮打在雪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沈清不由地瑟縮了兩下,這群惡人吃飽穿暖卻這樣對待餓了兩天的人,而且還都是孩子。
“這幫崽子,知道能休息了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他娘的,要我說大江哥,就該丟下幾個不頂用的省一些口糧,路上隨便再弄倆替補上去也比現在這樣強啊。”還是剛才帶頭說話的聲音,沈清悄悄地抬頭,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另一個續著絡腮胡,一道長長的刀疤橫穿整個左臉頰,看起來凶狠冷血,喝了一大口水囊,“呸,淨出餿主意,阿巴他們幾個就是多事把自己給折進去了,最近不太平,你要想活命就給我安分點。”
“嗬嗬,是是,還是大江哥有主意,咱都聽大江哥的。”
好似知道這群孩子不可能掀起什麼風浪,那倆人鑽進了高高的佛像背後,不一會便升起了火,聽著柴火的劈啪聲,沈清感覺自己也暖和了。
有一陣冷風襲來,才讓自己又回到了現實,真冷啊,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這一晚。
沈清環視了一圈,幾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相偎在一起取暖,最邊上一個看不清歲數的孩子蓋著不知道哪裏抓來的稻草好似已沉沉睡去,突然發覺隻有自己還一個人傻傻吹風受凍,暗歎真是不如一群孩子。
沈清靠向唯一一個還落著單的女孩子,對她展露大大的笑顏,“我們也靠在一起取暖吧。”
女孩子瞥了一眼沈清,輕輕點了點頭便不再作聲。
沈清便當她默許了,將自己搜刮了大半破廟的稻草分了一半給她,雖然少也總比沒有強嘛,還是有那麼一點防寒作用的。
女孩子奇怪地看著沈清,好似不知道沈清的用意。
沈清朝著稻草努力努嘴,壓著聲音道:“我隻找到了這些,其他孩子都拿去用了,蓋一蓋暖和些。”
女孩子沉默了片刻,將原本還保持著距離的沈清拉近了自己,將兩捆稻草又合在一起,依偎地近了,蓋這些不多的稻草竟正正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