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晴空下,白雲朵朵,風兒陣陣,花鳥魚蟲,爭相鳴動。屋前清澈的河水潺潺流淌,楊柳樹梢的枝條垂落浮水。隨風飄落的柳絮,紛飛如白雪,飄散在天空中,聞風而起舞。
穿過古樸的翹簷屋角,穿過琉璃的青瓦房頂,穿過這寧靜優雅的古老小鎮,細看青石台上綠油油的苔蘚,白茫茫的細沙,見證歲月在這小鎮上留下的痕跡。
河岸邊上小風戲遊魚,悠閑自得。兩側緊密排著的,是密密麻麻長滿青苔的石磚,青石磚之上,是一排排帶有古典韻味,透著滄桑氣息屋舍樓宇。
這是一個曾經繁榮的魚米之鄉,一個有著悠久曆史卻漸漸被遺忘的古老城鎮,百年來一直不變,透著傳統的古典韻味,見證曆史的寧靜小鎮。
“哐當”一聲輕響,一扇緊密嚴實的木窗開了個小縫,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珠仰頭望了望了天,厭煩的嘀咕,“該死的太陽,烈的要命……”
無法照射陽光的肌膚迅速泛起了一層粉紅,“哐”的一聲重新合上古舊的窗戶,拉上厚重不透光的簾子,再次悄然躲進不見光亮的黑暗之中。
屋內,昏沉得好似監獄的牢房,簡樸的桌前是一台最新式的電腦,嗡嗡的聲音顯示它正在工作著。閃閃的屏幕上黑白分明,沒有一絲色彩,而瀏覽器的對話框中卻掛著一條“為地震災區默哀”的橫幅。
灰暗的屋裏,一抹高挑的人影橫躺在床上,懶散的打著哈欠,抬眼看著電腦屏幕,眨了眨眼睛看了半晌……拉起被子翻過身,用力往被子裏拱了拱,蜷縮成一團。許久,一抹輕歎從被子裏溢出,似感歎似痛惜,“哎,又死人了……死了……還幹脆……”
這是她第幾次厭惡地躲避,已經記不清。伸出修長白皙的五指握了握,喪失的力量就如同細沙從指縫間悄悄溜掉,黯淡的眼眸之中是濃濃的哀傷。廢掉了就不要了嗎,她明明還可以……明明還可以……
閉上的雙眼遮住眸中的哀傷,深深地埋在枕頭之中。背後寬鬆的衣服下,數條猙獰可怖的傷痕占據了那片雪白的肌膚。
屋外河水依舊,清爽的風卻漸漸的緊張起來,花枝胡亂的搖擺,鳥兒、蟲兒、魚兒都朝同一個方向緊急遷移。
天空很快黯淡下來,灰暗的雲層不堪重負,越壓越低。炙熱的太陽也躲了起來,似乎不願看見即將要發生的慘劇。
在小鎮上方,晦暗不明的雲層帶著詭異的風卷動,地上揚起的塵土順風盤旋而上,將昏黃的天地接連一片。隨後,地麵開始劇烈震動,狂風呼嘯而起,帶著風卷殘雲之勢瘋狂的折斷樹枝、掀起房瓦。轟隆隆的沉悶聲好似深淵惡魔的吼叫,將地心承受的壓力盡數的釋放。
嘶鳴的牛羊,用力的撞著圍欄、扯著鼻繩。撲騰的雞狗,拚命的躍出矮牆、啼叫狂奔。往日街上半點影子都不見的老鼠,突然發瘋似地的冒出地麵,成群結隊的奔跑。
寧靜的街道頓時熱鬧起來,哭嚎聲、喧鬧聲、吼叫聲交織一片,已分不清他們各自的語言。
青石牆就像一張薄紙,“嘶啦”一聲裂開條條縫隙。屋頂磚瓦像是沒有人操控的俄羅斯方塊,雜亂成堆。
大地劇烈的晃動,人群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擁擠著,朝雞狗牛羊行進的方向沒命的奔跑。年輕的母親滿臉恐懼之色,右手緊緊抱著孩子,左手拉著年邁行動不便的父親,一步一步的想要加快腳步的速度。彼此緊握的手,像是最牢固的枷鎖,再不分開彼此。
“救命,救我……”
“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一聲比一聲更加淒厲的哀嚎打破了寧靜小鎮的安寧,揮之不去的愁雲慘淡,籠罩著這個小鎮。
頭頂上的天空仍就暗無天日,混沌無光,腳下的土地支離破碎,哀鴻遍野。
古樸精致的屋宇樓閣轟然坍塌,破碎的磚塊瓦礫紛紛落下。猩紅染透柳家的房子,石堆中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臂,軟軟的垂下,宣告生命的結束。
風雲變色之後,往昔清澈的小河被碎裂的石頭填滿,昏暗的屋子隻剩下斷牆殘垣。石堆下,一株雜草伸展葉子,努力穿過石縫,迎接災難後的陽光。
河邊上滿是悲痛慟哭的人們,柳家人跪在破敗的屋宇前,白色紗布遮住刺眼的殘肢,顫抖的雙手撒著土黃的錢紙,喊著自家女兒、姐姐的名字,祭奠著來不及逃走的孩子。
“無命,下輩子不要再像個好孩子……”母親悲愴的呢喃,昏黃的眼眸中交織著沉重的哀傷。
這一生,女兒付出了所有,喪失了所有,下一生,就讓她隻為自己而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