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夕何年(1 / 2)

寒冬的遼東,白晝尤其短暫,還沒到酉時,天便黑了下來。

野狼穀靠裏有一處小黑屋,透過昏暗的光芒望去,這間“屋子”三麵是散著黴味的牆壁,後麵洞開著一個小小的窗戶,前麵一扇厚厚的木門緊緊關著。

屋裏陰暗潮濕,空氣裏散發著濃濃的酸臭味,地上散落著一些雜草,整個屋中充滿了陰暗、壓抑、陰森的氣氛。

牆角上暗影裏蜷縮著一人,看身形裝扮依稀是個女人,淩亂的頭發遮住她半邊麵龐,有些褶皺的棉襖將她原本較小的身軀遮擋的嚴嚴實實,結實的繩索將她柔弱的雙手牢牢的反綁在身後。

寒冬臘月,正是天寒地凍時候,她卻跌坐在陰暗潮濕的冰涼地板上,嬌軀團成一團,蜷縮在一起。

許是太冷的緣故,房間裏不時響起少女“咯咯”的磕牙聲。

“不要貼牆而坐,起來走走,揉揉胸口、下腹三寸處,就不會那麼冷了!”

一個略顯虛弱的聲音突然傳入女人耳際,女人微微一怔,抬起頭來,目光落在對麵角落中衣衫襤褸的少年身上,恍惚間,從他身上隱隱約約傳來一絲尿騷味,女人鼻中輕哼了一聲,眉毛一蹙,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旋即轉過頭去。

那少年見狀,不禁苦笑一聲,心頭泛起一絲難言的苦澀情緒。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也想清楚了,可是清楚歸清楚,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離奇的事實。

他本是一名特工,在任務中因為掩護戰友逃離而不幸中槍,哪知一覺醒來,竟已到了此間。

他名字還是孫鋡,但此孫鋡已非比孫鋡。

確切地說這個靈魂雖然還是以前的孫鋡,但身體卻早已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了。

他固然不信邪,但事情的的確確發生了。不容他不信,而如今的他也有一個新的身份。

根據記憶,他父親叫孫承宗,官拜左春坊左庶子,詹事府做事充當日講官,深的太子信任,未來的帝師,一身才華名滿天下,可以說前途一片光明。

從這點看來,自己倒是賺了。

但一想到十幾年後清兵攻克高陽,孫家滿門被滅的事實,孫鋡心底就一陣發冷。

記憶中的孫鋡,原本是一介紈絝,半月前,他與一群狐朋狗友出去耍樂子,偶遇眼前女子,一時驚為天人,帶著幾個家丁竟一路不辭勞苦,尾隨她的商隊出關,哪知在路上遇到馬匪,孫鋡當時嚇的轉頭就跑,什麼香車美人全都顧不得了。

隻是他馬雖快,最後還是沒逃出匪徒的手心,被劫匪一同擒獲至此。

幾個時辰前,麵對匪徒們的皮鞭以及燒的火紅的烙鐵,孫鋡嚇的小便失禁、昏死過去。也就在那個時候,乾坤移轉、靈魂變更,原來那個孫鋡變成了如今的孫鋡。

一切顯得荒誕無比,但確確實實發生了,是莊周夢蝶,亦或是靈魂附體、浴火重生?他早已分不清了。

……

就在思緒紛飛的時候,肚裏忽然咕隆隆一陣亂響,孫鋡眉頭一皺,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旁邊厚重的土瓷碗上,碗裏依稀是些剩飯剩菜,隻是上麵一層卻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人是鐵飯是鋼,要想法子離開,還是要補充點能量的!

唯一猶豫,便已下定決心,對他而言,相比曾經的訓練,這點困難倒也能忍受。

正要挪動身子,卻聽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一個粗狂的說話聲。

“劉麻子,你他-娘的又睡覺了,要是讓那兩人跑了,當家的摘了你腦袋!”

“哈……臭猴兒,少他媽說風涼話,你們在外麵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留老子一個在這裏受罪!”

說完似乎有些不解氣,哼哼了兩聲道:“你說說……就那兩個人,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們,另一個倒是帶把的,可比娘們還娘們,就那樣的孬種要是敢逃,母豬都能上樹了!”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抱怨與鄙視。

孫鋡聽的麵上一紅,他們口中那個孬種可不就是如今的自己!撇了大腿處濕漉漉的褲子,臉上訕訕,忍不住又掃了眼對麵那女人,隻見她精神憔悴、兩眼癡癡呆呆,對外麵兩人對話置若罔聞。

前麵那個聲音又道:“這倒也是,不過那小美人兒就要成為大當家壓寨夫人了!”言罷唏噓不已,還是先前那個被叫做臭猴兒的聲音。

“咦,當家的不是說等收到贖金後就放人的嗎?那可是邊塞楊財神的女兒,大當家的真敢這樣做?”劉麻子驚問道。

“哼,楊家的女兒又怎麼了?還不是一樣落在咱們手裏,哼哼,就算他姓楊的如何財雄勢大,在邊塞說一不二,但在這關外的一畝三分地上,我等還真不怕他們!到嘴的肉哪有吐出去的,咱們老大的胃口可大著!自然要人財兩得!”

拿了銀子還要撕票,真是混蛋之極!孫鋡暗罵一聲,眼珠子開始亂轉了起來。

先前那人歎了口氣道:“其實這次就算老大想放人也放不了啦,我等劫掠了楊家的商隊,那裏還有退路,你以為我們放過他們,他們就能放過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