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虹說:“支隊長,不要為難他了,我就在這裏住幾天吧,也算一次休整。如果真有仗打,我會出來的,誰也關不住我。”
這時曾世雄走了過來。他看了看譚天木,又看看蔡虹沒有說話,然後蹲在一邊抽他的煙鬥,顯得心思重重。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們不要衝動,我就是怕你們衝動才過來的。我會向軍部彙報情況,說服軍部改變決定,相信蔡虹同誌的事很快就會過去。目前軍部首長是為了應付國民黨,給顧祝同一個麵子。我估計他們隻能這麼做。”
譚天木說:“軍部對國民黨這樣委屈求全,本身就是不應該的。而且在這個困難時期,新四軍四麵都是敵人,情況緊迫,不發展就是等死。軍部如果看不出這種嚴峻形勢,對國民黨心存幻想,我們的處境是很危險的。”
曾世雄打斷他的話:“老譚,說話注意點影響,我們不能隨便議論上級機關。作為共產黨員、革命軍人,我們隻能服從上級,按上級指示辦。”說完就離開了。
“哼!”譚天木也氣憤地走了。
這時,趙強來了。說:“老板,鄭天佐不讓農民參加新四軍,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什麼?”
“鄭天佐說,蔡虹是在瞎糊鬧,新四軍飯都沒吃的了,怎麼還要招人。當前要執行軍部指示,不得擴大隊伍。要‘精兵簡政’,渡過難關。”
蔡虹氣憤地說:“屁話。人少了,力量弱了,經不起敵人一仗打,怎麼能渡過難關?他剛才還說‘打仗要靠人’。不是頭腦糊塗,就是別有用心。”因問:“袁老七也走了?”
“沒有留。鄭天佐還說,袁老七和他的自衛隊,都是地主階級的狗腿子,這種人更不能讓他們參加新四軍。”
“沒有袁紹先,沒有袁老七,我們能把槍支彈藥運回來嗎?狗腳子又怎麼樣?狗腳子是下層老百姓,是被壓迫、被剝削階級,就不能改造,就不能革命了?”又問:“袁老七怎麼說?”
“袁老七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你看,我們好不容易把他們爭取了過來。”
“鄭天佐還說,蔡虹與地主袁紹先打得火熱,住在地主家裏,與地主同吃同住,混淆了階級陣線。對這種錯誤行為要進行批判。”
“放他的狗屁。”蔡虹發了火。“混淆了階級陣線?他鄭天佐是要把可以團結的力量,推到敵對陣營裏去,這對革命是犯罪!他這種錯誤行為真該受到批判。”
這時,俞珍氣憤憤地過來說:“老板,您出來,讓我替您關禁閉。看他們能把我怎麼著。”
蔡虹想了一想,冷靜下來:“小俞,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我關禁閉不是某個人的權力,他們隻是貫徹上級的指示。”
這時鄭運澤、何力全、李三火帶著後勤部的幹部戰士都來了。
鄭雲澤說:“蔡部長,同誌們看您來了。”
隻見大家情緒十分激動,七嘴八舌地說:“蔡部長,要關禁閉,我們一起關,把我們後勤部的同誌們都關起來吧,我們不幹了。”
“蔡部長出生入死,立了這麼大的功,還受處分,不幹事的人還升官,整人,我們到延安講理去。”
“幹脆把這個破牛棚砸了,上前線打鬼子去。死也死得痛快,省得受窩囊氣。”
“對,把牛棚砸了。”
大家真地動手了。
蔡虹喝道:“你們不要胡來,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一切聽上級指示。幹革命,生命都交給了黨,交給了人民,這一點委屈就受不了啦?要相信黨,相信組織,這才是我們共產黨員、新四軍戰士起碼的素質和修養。都回去。”
大家都泄了氣。
鄭雲澤說:“我叫他們不要來,他們偏要來。我說你們是在給蔡部長添亂嘛。都回去。相信軍部會很快改變這個決定。”
大家隻好散了。
幾天後,支隊接到軍部的通知:國民政府中央軍事委員會調查組明天就要來江北支隊視察、調查。由於時間緊急,曾世雄立即召開了中層以上幹部會議。研究對策。
譚天木說:“中央軍委調查組到我們這裏來視察、調查,這倒是新鮮事。調查的內容是什麼?”
曾世雄說:“主要是調查部隊編製情況,裝備情況,官兵的生活情況和對日作戰情況。”
蔣鋒說:“這下好啊,是不是國民黨要承認我們的存在,準備給我們核編、發餉,發武器啦?”
譚天木說:“沒有那種好事,這裏麵有名堂。國民黨政府從來不承認我們這支隊伍,又從來不給我們發武器發給養,現在突然要來調查,這明擺著是來摸底,想找機會對付我們。所謂‘對日作戰情況’,是虛晃一槍。”
“我也認為是這個意思,絕不是他們起善心,關心起我們來了。”曾世雄說:“他們來的目的肯定是摸底,找我們的毛病。”
“我認為這是蔡虹他們要武器,把動靜搞大了,引起了國民黨的不滿,所以他們就來了解情況。軍部對蔡虹的處理是對的,現在國共合作,一切服從中央政府,一切服從統一戰線。我們絕不能做刺激國民黨中央的任何事情。我認為這是我們舉止失措,授人以柄,陷入被動造成的。”鄭天佐說。
譚天木發火:“什麼舉止失措?我們自己的武器,自己要回來不對嗎?什麼叫被動?我們一切聽國民黨的,武器也不要了,把隊伍精簡了,給日本鬼子消滅了,讓國民黨滿意了,這就主動了嗎?”
曾世雄說:“要武器是支隊黨委的意見,不是蔡虹個人的問題。不爭論了,我們還是商量怎麼迎接調查吧。”
大家一陣沉默。
曾世雄說:“還是我來說吧。首先是人員編製問題,我們不能把老底給調查組知道了。我們現在總的是兩千六百多人,但我們充其量也隻能說個零頭。我們要把幹部戰士花名冊收起來,盡快趕做一個六百來人的花名冊。這件事情由天佐同誌負責。二、隊伍嘛,由蔣鋒同誌負責,拉出去兩千人,到蘆葦蕩裏隱蔽起來。
武器隨身帶,有不好帶走的,就把它藏起來。這事由雲澤同誌負責。三、我們住的地方要收拾一下,按照六百來人的編製重新安排好住宿,吃飯的碗筷、行軍的鍋具,包括在野外挖的灶台,都要藏一些,毀一些。這事由力全同誌負責。”
一位中層幹部問:“這是為什麼?”
曾世雄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古時候孫臏和龐涓打仗,孫臏就是通過減灶的辦法,讓龐涓誤認為孫臏的隊伍大量減員,從而判斷失誤,急躁冒進,才召致失敗。灶台和餐具,最能說明一個軍隊的數量。如果我們不相應減少,到時調查組一問,我們就露餡了。”
那位中層幹部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曾世雄說:“最後我要說的是,一定要負責把調查組接待好。雖然我們經濟上非常困難,但是,該招待的還要招待,該送禮還是要送禮,不能太小氣了。這事仍由天佐同誌負責。”曾世雄又問:“知道調查團團長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