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地獄之門(2 / 3)

冒火的賴斯頓衝下了樓,在管理室找到了那位先生,責問道:“本市的監牢,他有幸領教過的,就是敲掉主編門牙的那次,他被關進去過即使在那裏,還有一扇讓囚犯看到天空的小窗呢!”這位管理員彈起了一雙像煮熟了的魚那樣的眼睛,打量著他:“賴斯頓先生,我曾經建議你讀一讀合同。看來你沒有讀,或者沒有仔細讀。其中第十條提請尊敬的房客注意的A1和A2款,就是你所提的問題的答複。”

“我才懶得看你那狗屁合同,說的是什麼吧?”

那雙煮熟的魚眼,瞪著他。

“你就簡單地告訴我重點吧!”

那雙魚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賴斯頓知道,這家夥和他見過的亢奮型的精神病患者一樣,要麼,從淩晨一直不停地演說到午夜,要麼,24小時,48小時,一句話不說,一個字也不說,哪怕撬開他的嘴,連啞巴啊啊兩聲也沒有的。他那張臉顯然已經進入這種無語的亢奮狀態,賴斯頓隻好回到屋裏,打開燈來看這份合同。

作為一名記者,一位在News College拿到過G。I。學位的,差一點獲得普利策新聞獎的記者,對於這份合同書的創作者,不由得“欽佩”到五體投地了。他覺得飽嚐他拳頭的《每日新聞報》的飯桶主編,那位有點憂鬱症的家夥,還沒有這個饒舌的神經病文字通順呢!

合同裏第十條的A1款這樣寫道:“如果貴客和寶眷的嗅覺十分遲鈍,本房主不反對你打開麵向漁市場的落地窗;若是貴客和寶眷完全喪失嗔覺功能者,本建議就等於沒有建議一樣。不過,倘若貴客和寶眷的麵部器官之一的鼻子,還能夠正常工作的話,為了你的健康,本房主建議把這扇窗看成是牆壁為好。”賴斯頓罵了一聲“混蛋”以後,接著看A2款:“如果不是發生火災,無法奪門而出;如果不是門外有持槍的歹徒,而且已證實彼之槍膛裏,裝有可發射並足以致命的子彈,本房主建議貴客和寶眷,不要冒險嚐試去打開與落地窗相對的,距離約15英尺的另一扇非透明窗。而且絕對不能敲擊該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本房主鄭重提醒貴客和寶眷,窗外肯定不是天國,倒有可能是噴著惡火的但丁筆下的煉獄,為此,你作為上帝的子民,和這個城市的模範公民,應該摒棄任何好奇的念頭,這是確保我們這個可愛城市安寧的惟一之法。”

“去他媽的自由世界吧!”賴斯頓差一點要把這份合同撕個粉碎,但正動手,腕上的表告訴他,現在是到碼頭去會那些夜鶯和觀察一些自稱正經的男人變為嫖客的時候了。

他要離開這間類似牢房的公寓時,不禁停住腳,望著那扇釘死的後窗,他想起昨天那位新老板的話,“我希望,賴斯頓先生,我們合作愉快!雖然,《每日新聞報》的那個被你打掉牙的神經病,反過來讓你嚐受到鐵窗風味。但我要有言在先的:第一,我非常愛惜我所剩不多的牙;第二,我也不想送誰到監牢裏去!”這位社長也許有點妄想狂,也許和這個城市有太多的精神病院,有些什麼聯係。好端端地,敲你的牙幹嘛?可死乞白賴地要賴斯頓向他保證。無論如何,哪怕他是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元凶,也不傷害他的牙齒。結果,賴斯頓自嘲地說:“我眼下的處境,倒像進了連窗也沒有的牢房!”想到這裏,那股奔向碼頭,立刻摟住一個女人的性衝動,像小偷見到警察一樣,恐懼的神經一旦居主導地位,其它任何欲望和荷爾蒙都得退避三舍。

於是,他明白了人的性欲和人的自由狀態,有著一定的聯係,有前者而無後者,雖然奴隸也繁衍後代,但那隻是生物的本能行為而已。於是,他決定先要打開這扇窗戶,哪怕噴火,哪怕走向地獄,然後再到碼頭上去。帶個女人回來,徹底解決幾年來積累下來的荷爾蒙過剩的問題。

“什麼A2條款,我是房客,不是囚犯!來吧,地獄之門!”

幸虧,他在進News College之前,在體育館裏學過兩手拳擊,一位教練曾經很當真地希望他能留下來,成為專業隊員。因為那位黑人教練相信所有會寫字的人,都可以當記者,撒謊是不需要學習的,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當上拳擊手的。而且你若不想吃別人拳頭的話,惟一的辦法,你就得有一雙足以敲得人靈魂出竅的拳頭。不過,賴斯頓不想靠拳頭說話,他喜歡他筆下寫出來的,至少不是撒謊的文字,於是還是離開拳擊班去讀G。I。學位去了。這扇看來釘得非常結實的後窗,怎麼能經受得住這位業餘拳擊手那強勁的胳膊呢?終於,封條似的板子,和那份合同書上花哨的、狗屁不是的詞句一樣,三下兩下,便鬆動了,便脫落了,通向地獄的門,就這樣打開了。

沒有可怕的地獄之火,但他眼前卻很亮很亮,賴斯頓還以為是莫勃魯喀山的雪峰在閃光呢!

因為人在黑暗裏久了,猛一下見到光亮,倒什麼都看不清了。但他的荷爾蒙提醒他,那既不是高山,也不是藍天,更不是正在落下去的太陽,和正在升上來的月亮,而是一張娟秀姣好的臉,也許終年在房間裏的緣故,多少顯得有點蒼白的臉。

他從心裏感歎上帝的奇跡,來了,全來了,他想得到的,好像一項一項接踵而至。雖然他很想了解對麵這幢樓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的眼睛,總是凝神定睛地看著那女孩的臉而無法挪開。其實,那是座很結實、很古老,沒有任何特點的建築,灰色的牆,灰色的窗,連空氣也是灰色的。隻有那位一半歐洲血統,一半亞洲血統的姑娘,明眸皓齒,唇紅發秀,和他一樣,在驚慌地,興奮地,意外地,喜悅地目不轉睛地注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