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鷹國十年,夏天
這是一座靠近村口的小山,夏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草地上,偶爾有風吹來,將地上的花兒吹得輕輕搖擺,不遠處,幾隻小羊在母羊的帶領下在草地上悠閑地啃食著自己的美味。放羊的人兒呢?
不遠處的樹蔭下蹲著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孩童,一身粗布衣裳,想必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雖打滿了補丁,但針腳卻縫得分外地好,想必做工之人必是手巧,兩邊袖口甚至剪成了動物的樣子,穿在腿上的褲子大概是接的,和上麵的顏色明顯不同,卻搭配得很合適,尤其是腿腳處,竟然剪成齒狀,縫上一些不知名的小飾品,煞是可受,可惜仍然是短了,所以露出一小截蒼白卻幹弱的小腿,一頂草帽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麵貌,一隻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拿著一隻樹枝,仿佛在地上寫著什麼,並且嘴裏念念有詞。
一陣小孩子的嘻鬧聲傳來,遠處跑來幾個大約八九歲的孩童,背著書包,像是剛從學堂回來,一路吵吵鬧鬧的,突然,中間一個戴瓜皮帽的小男孩停下來,指著樹蔭下的人說:
“咦?那不是村口的衣麻子嗎?她不放羊,跑到樹底下幹什麼?走,我們看看去,上了半天的課,也該找些好玩的事。”
他顯然是這幾個孩子中的頭,大家聽了他的話,都露出了好玩的神色,不動聲色地悄悄向樹蔭處貓去。
而樹下的孩子顯然是太用心了,根本沒有注意危險已經來臨,冷不然,草帽被樹枝挑去,一張驚慌的小臉扭頭看向“偷襲”的人。
“衣麻子,你不放羊在這兒幹什麼呀?讓我看看,天,地,人,和,和,哈哈!你們快來看,麻子也會寫字了!”
其他的孩子聽他一說,紛紛湊到眼前,看到地上整齊地寫著的字,紛紛用嘲笑地口吻譏諷她:
“衣麻子,麻子臉,不要臉,偷學字,字字都像麻子點。”
“你學會寫字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張大麻臉,嫁不出去,就等著放一輩子羊吧!”
“別靠她太近,小心染上麻子,娶不上媳婦”,一個孩子提醒道,果然,他們雖然存心捉弄她,但卻不敢靠得太近,皆因她的一張麻子臉……
顯然她經常被這群孩子捉弄,所以並不十分憤怒,隻是默默地撿過草帽,拿起地上的樹枝,不理他們,向羊群走去。
但幾個孩子顯然並不想這麼輕易就放過他,兩個個子高一點的,用身子擋住了女孩的去路,但卻不敢靠得太近,他們明顯比女孩高出一個頭來,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問道:“說,還到不到學堂去偷聽了?沒有錢念書還想跑去偷聽,更何況是一張麻子臉,要是半夜看到你呀,真會以為是鬼呢!”
女孩一動不動。
“怪不得這幾次先生考我都不合格,看來我娘說得真對,你可真是個掃把星啊。”
女孩依舊一動不動。
“告訴你,下次要是再讓我們看見你呀,就把你的羊攆到狼穀去”
突然抬起頭,一張麻臉因憤怒而脹紅,嚇了麵前的孩子一跳,連忙跳開。
“不許你們動我的羊,我以後大不了不去了”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水氣,連忙閉上眼睛,怎麼辱罵她都可以,就是不能動她的羊,因為那是她的——朋友啊,唯一可以傾訴的朋友。
看到恐嚇起作用,領頭的瓜皮帽朝幾個孩子打個眼色,紛紛離去,再晚讓父母看見他們和麻子在一起會打屁股的。
留下女孩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原地,從微微顫抖的身體和緊握的雙手可以看出她是多麼地悲傷和難過。為什麼?為什麼?
半晌,她終於慢慢張開眼睛,身體漸漸不再抖動,一張臉卻還是紅的,原本是好看的鵝蛋臉,布滿了麻點,令她此刻看起來有些嚇人,長長的睫毛像兩排刷子,濃而密,櫻桃小嘴,此刻被牙齒咬得發白,鼻子翹翹的,像她不屈的性格,其實如果不是一張麻臉,仔細看來,會發現這是一個非常清秀的女孩,隻是太瘦了,顯得比同齡孩子小上幾歲。渾身上下唯一吸引人的是頭發,像是要補償似的,沒有因營養不良而枯黃,相反卻黑黑亮澤,用繩子紮成丫環髻,有幾根掉下來拂在臉上,讓人忍不住想輕輕撫摸。
她,衣不舍,一個已經12歲,看起來卻隻有七八歲的放羊女,娘因為生她而難產死了,三歲那年因為一場大病,爹爹求遍郎中,用遍偏方,欠了一屁股債,總算救活了她的命,但卻讓她留下這一臉麻子。而父親因為早些的病沒來得及治,加上數月奔波,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了。如今隻剩下她一個人,每天和這幾隻羊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