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橫禍(1 / 3)

從醉金迷出來,我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說到醉金迷,在本城算是赫赫有名,上至吃喝玩樂的富家公子,下至為老板做牛做馬的上班族,無不知曉。白天關門閉窗,寂靜得仿佛墓地,待月亮微微露了個顏麵,這裏的霓虹燈就接二連三的悄然閃爍,裏麵皆是些各路神仙,熱鬧得好似月圓之夜的狼人聚會。我很懷疑來到此處的都是些晝伏夜出的人物,習性與吸血鬼頗為相似,不然就是除了揮霍享樂就無所事事的豪門少爺,日日揮灑過剩的精力與金錢,否則實在很難想象在老板的橫眉冷對下,熬過漫長一天的上班族,還會如此活力四射的在此群魔亂舞。

本是個喧囂的場所,自然要開在最繁華的鬧市,這本是無可厚非,對此我卻苦不堪言。我租的房子在郊區,下了公交車還要再前行一裏,那一段路簡直是萬籟俱寂,鳥獸無蹤,黑漆漆的不時伴隨一兩聲不知是何方動物的鳴叫,經常會把我驚得一身冷汗。為了能迅速度過這片險地,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為了省下幾兩銀子,我日日蹬著單車去醉金迷炒更,從九點上至午夜,在淩晨三點左右回到我那處簡陋的居室中,小憩一下,就要精神百倍的去賺另一份辛苦錢。

偶爾會為被如此壓榨的青春不值,但很快就被拋至腦後,生活如此沉重,已經壓得我沒有力氣,也沒有時間去自怨自艾。

就是在那一裏羊腸小徑上,我發現被跟蹤了,準確的說,是覺得被跟蹤了。

人們都說女人的直覺很敏銳,我就是那最敏銳的一個,記得以前,有人嘲笑說我已經近乎陷入空想了,日日懷疑有高高帥帥的男生偷偷看我。是誰如此評價早已不記得了,隻記得那是一個溫溫雅雅的聲音,帶著一點南方的濡軟,聽起來就好像徜徉在江南水鄉。

那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很奇怪,我才23歲,回憶往事卻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看來那人所說不假,看得比我自己還準。

自從在醉金迷炒更,注意我的人驟增,每次下場都會有人殷勤的送上花籃,給的小費也非常可觀,下班之後不乏開著各式豪華轎車徐徐伴在左右的某某老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無非是哄美女的那套把戲。我次次婉言謝絕,在此等奢侈之物的旁邊費力的蹬著我那原始的交通工具,宛如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一般他們的耐心不會持續多久,罵一句“不知好歹”後就開足了馬力,自我身邊揚長而去,撒下一路煙塵仿佛在嘲笑我的望塵莫及。我隻好捂住口鼻,然後思忖要不要給環保局寫封抗議信,為了我們賴以生存的大自然,請取消汽車。

隻有一次遭遇到了死纏爛打,那個油光滿麵的中年男人誇張得開了輛加長林肯,一路尾隨我來到這條黑暗的小路前。我第一次感謝這帶給我無盡恐慌的路段,就是它伸手隱約見五指的黑,以及彎彎曲曲的身段,令那男人擔心路旁會不會有什麼不明物體刮花他的愛車。就在他換成遠光燈,小心翼翼扭轉方向的時候,我借著熟悉的地形迅速逃之夭夭。

我對跟蹤早已習慣,從未有過懼怕,有的,隻是厭煩。

可是這次,我卻莫名的心慌。

午夜十分,萬物都斂去了聲息,死一般的寂靜,圓圓的月亮斜斜掛在天邊,仿佛一隻碩大無朋的獨眼,冷冷注視著大地。我抬頭看了一眼那輪月亮,昏黃的光實在不能用明月當空照來形容,不由屏住呼吸,凝神聽著周圍的聲響。

什麼聲音都沒有,除了一些輕微的簌簌聲。

但在這好似原始森林的地方判斷這聲響的來源,對於身為人類的我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可能是蚱蜢跳過草叢,也可能是晚風吹過樹梢。我壯著膽子回頭張望,一片漆黑,和我預料的一樣。

拐過一道彎,前麵忽然閃出一片光亮,橘色的,在黑暗的夜裏顯得暖暖的,雖然隻照亮了前方點點路途,也好像冬日裏的陽光那般難得。

我突然莫名的感到安心。

下一秒就覺異常。那片光來自輛銀灰色的轎車,很張狂的停在路旁。我暗暗生疑,在此地看到如此先進的交通工具,無異於看到史前的恐龍。

可是我還是很感謝它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提供了那暖暖的淡橘色的光,雖然那並不是專為我而亮。

不知何時,身後那細微的簌簌聲悄然停止。

我不由長出一口氣,選擇了一條盡量避開那昂貴障礙物的路線,加緊蹬了幾下,想快速回到我的一畝三分地。沒成想,就在我從它身邊呼嘯而過的前一瞬,這輛價值不菲的新款帕加尼的車門,竟然開了……

以後的事我隻記得一點點,先是大分貝的慘叫,伴隨著“砰”的一聲沉悶的聲響,隨後“咣啷啷”的清脆聲音響徹夜空,我狠狠摔到了地上,在觸地的瞬間,很不幸的頭部率先著地。

天地刹那間以迅捷無比的速度旋轉,我強睜了睜眼,卻發現沉得要命,就和那次我連續三日不眠不休的感覺一樣,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滑過眼角,我竟然還冷靜的判斷出那應該是血跡。

有人驚慌而又焦慮的在我耳邊大喊:“喂,你怎麼樣,還沒有受傷!……喂,你別暈啊,千萬別昏過去啊!……”

我很想罵他豬頭,都出血了還很廢話的問有沒有受傷,我張了張口,一股冷氣順著口鼻趁虛而入,疼痛肆虐折磨著脆弱的神經,長久未進食的胃部驟然痙攣,我終於停止了無謂的掙紮,放下負荷過重的眼皮,痛痛快快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