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蓉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抬頭望見鏡中自己清秀白皙的臉龐染著些許紅暈。她慌忙合上日記本,將鎖緊緊鎖上。她抬頭望了望那隻高掛在牆上的貓貓鍾,已經很晚了,是該睡覺的時候了。真不曉得自己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腦海裏江南那認真的眼神、期待答案的表情始終縈繞不去。更要命的是自己現在竟然因為衝動地撕了那封信而感到煩躁悔恨。其實歸咎起來都是江南的錯。今天之前,江南出現之前,一切都還那麼正常,思蓉也總能在十一點前睡去。但今晚,她居然失眠了,為了一個完全不了解的陌生男孩失眠。無疑,這對她來說是件很丟臉的事。至少她這麼認為。
最後模糊睡去的時間思蓉也不清楚,隻是第二天鏡子裏的黑眼圈告訴她,她睡眠不足。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除她之外,昨晚另一個人也失眠了。一早推車出門,遠遠地就發現睜著熊貓眼的江南正在路口向這邊張望。思蓉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不禁暗罵:這家夥竟然找上門來了。思蓉想逃,但這條路是去學校的必經之道,總不能為了這麼個奇怪的家夥就打破全勤記錄吧!
一路並行,思蓉感覺江南的眼光始終停在自己身上。她很想抬頭告誡他要專心騎車,注意交通安全,可她連望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停下單車,思蓉像抓住救命草似的飛奔回課室。心中不禁暗喜:幸虧不是跟他同班。
放學的時候,思蓉總是全班最後離開的人。不是因為她很勤奮,她的成績實在連良好都算不上,更別提優秀了。她不願早早離開的原因之一是她向來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當大家結伴前往KFC、遊戲廳或K房的時候,她總是一臉波瀾不驚的冷漠。原因之二是回到家也是一個人,在學校反而有更多的聲音陪伴她。思蓉並不是個完美的女生。她隻是個在外人眼中再平凡不過的中學生,除了有點兒漂亮之外,沒人覺得她優秀。她喜歡畫畫,喜歡到很瘋狂的地步,每天無時無地不在畫。但沒人看過她的畫。她從不畫人,也不給人看她的畫。她隻畫那些闖入她眼睛的可愛的事物與風景,畫麵散發著一塵不染的寧靜,很美,卻很寂寞。
林思蓉,你又在畫畫嗎?
洪亮的聲音打破了思蓉寧靜的世界,她向樓下張望,又是江南。他正穿著一身籃球隊的衣服,滿頭汗水地對自己笑,樣子很傻,猛烈的陽光映射在他黑色的瞳孔裏,很亮很溫暖。思蓉不打算回應他,要知道此刻周圍有那麼多眼睛在看著他們。後來空氣安靜地沉了下來,思蓉再次向窗外探出頭去,見江南的背影正漸漸地消失在樹影斑駁的籃球場上。他走了,當然,他沒必要一直等我。也許答案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雖然我很想告訴他,江南真的是個好名字。但這對他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他遲早會忘的。隻是遲早的問題。
思蓉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畫筆,第一次覺得它是那麼沉重,在它遊走的紙上向來出現的都是自己眼中所見的、感覺美好的東西。正因為美好、想要留住才會畫畫。可現在無論是腦海還是眼中,反複出現的卻隻有江南傻傻的樣子。他的每一個表情、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清晰,都重重地敲擊著思蓉的心髒。手中的筆竟有那麼一種欲望——把在陽光下對自己喊、對自己笑的江南畫出來。
這天下午思蓉覺得自己像是發燒了,她提早收拾回家。獨自騎車在空蕩蕩的校道上時,她想:今天大概不會再遇上他了吧?這樣猜測的時候,思蓉竟失望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