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閃就是一團火球,竟滾進屠氏懷中,就懷中起了個霹靂,將杭童頭發燒得精光,儼像有人擒拿他一般。杭童大喊,緊緊鑽在母親脅下,屠氏拚命隻緊緊抱著,口內念佛保佑。轉眼懷中那個火球,複又滾出,在地上滾了兩滾,又猛然一個大電,接腳就是一個大霹靂,如天崩地塌之聲,竟將屋內一壁後牆打倒。
遂寂然無聲,風息霧散,滿室清明。霎時外邊雨也住了,依舊紅日當空,隻是硫黃氣味方圓數裏盡聞,三日方止。
屠氏見雷電已去,才將兒子放出,雖不曾打死,卻燒得焦頭爛額,屠氏身上與胸前,卻一些未損,真也奇怪。杭童與母親出來一看,隻見自己屋上,磚瓦片片粉碎,房屋木料俱燒得半焦,地上磚頭石塊,堆如山積。望望人家屋上,卻毫厘未損,再回頭看看自己住屋,連房子也歪在半邊,嚇得不由不膽戰心驚。正是:不孝兒孫休忤逆,但看今日是何形。
杭童感激母親,跪下磕了幾個頭,叩謝活命之恩。在家調理了幾日,收拾好牆屋,才出門依舊去做生意。倒虧雷神之力,果然發個狠,整整就好了半年,不與母親淘氣,不當做的也去做做,不當叫時也去叫聲,竟如一個大孝之人。
誰知心性不長,雖然一時勉強,卻惡性入骨,再不能改。
日複一日,事久就冷,他竟漸漸忘懷,又沒個人好日日題他說天雷要打。母親又到底是疼他的,見他受過一番苦惱,心轉憐念,凡事隻是忍耐讓他,他卻依然將舊時手段,不知不覺又盡數搬出。
一日,買了斤肉來家,要請個朋友,叫母親整治。屠氏道:"我吃齋的人,怕弄葷腥,就是弄出來,也不中吃,還是你自己整治的好。"杭童滿心不快道:"不弄便罷,何必瑣碎,求人不如求己,難道你不整治,我們就吃不成了?"遂忿然自己去動手。屠氏卻在鍋下燒火,及至肉好,杭童先盛起一小碗道:"待我落下些,留著明日吃飯。"隨手放在一張破廚櫃裏,然後再盛起鍋內的。又熱上一壺酒,不一會請將客來,大家大嚼。這屠氏抱著遺姑,在鍋上熱酒,遺姑因要肉吃,隻是亂哭亂喊。屠氏瞞著兒子,開了廚櫃,悄悄偷了一片肉,遞在他手中,方才住聲。要關廚櫃門,忽聽得兒子亂嚷酒冷,叫快暖熱的來。屠氏遂忙來燒火暖酒,竟忘卻關櫃。不知那裏走來個貓子,公然走來,老實的緊,鑽入櫃內獨樂,將一碗杭童的性命,偏背享得光光,還怕你招怪,又替你把碗兒洗得幹幹淨淨,才伸腰作謝而去。
屠氏那裏知道,一心趲著熱酒,弄得手忙腳亂。將遺姑手中一片肉,失手挨落地下,粘了一團的灰。那遺姑這這小人兒卻也可惡,轉會學老子行事,就兜屠氏臉上連抓了兩把,自己反殺〖’T5,7〗口〖K!-3〗庶〖’T〗的喊哭起來。
任憑屠氏百般哄誘,再哄不住。杭童聽見女兒啼哭,跑將來反把母親一頓肥罵,虧眾人苦勸方住。屠氏恐眾人笑話,不敢哭泣,含著眼淚坐在鍋下。那遺姑還不住哭,屠氏沒法,又抱他到櫃邊來,指望再偷一片與他,見櫃門大開,便道:"早是起來看看,怎麼就忘關櫃門?"就慌忙走近前一看,倒有一隻雪白的碗,那裏有半點骨頭?屠氏驚嚇道:"聞得他說,要留到明日吃飯的,怎連忙又拿去吃起來?這些客也嚐過了,人家請你,還該裝個斯文體麵,怎菜也要添添,豈不好笑。"遂不放在心上,將櫃關好,那遺姑還哭聲未絕,指著窗外說:"貓子來。"屠氏回頭一看,隻見房簷上,一個大黃貓,吃飽立在房上狂叫,還思量把些餘湯餘汁,與他湊飽一般。屠氏猛然想起,說:"不好了,我的老性命葬送在這畜生身上了。"不知後事竟是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