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後,宗無蓄發,依舊複了本姓、本名,仍名堅節,字羽衝。原來田先生雖讀幾句書,卻出身微小,妻子楊氏,專一在外替人做媒作保,是個有名慣會脫騙的媒婆。聽見老公說羽衝神助之事,他道事屬荒唐,隻是不信,心中反道:"寧添一鬥,不添一口,好端端帶一個無名小廝來家,作費糧食,著甚來由?"雖不說出,心頗不悅。
過有一年,忽然田先生得了個瘋疾,竟癱在床上,家中食用,就單單靠著媒婆生理。楊氏抱怨道:"你帶個人來,又不把些事他做做,叫我老人家辛辛苦苦,掙錢養活他。"田先生道:"他隻會讀書,會做什麼?"楊氏道:"隻要他肯,自有不吃力的道路。"原來楊氏同著個孫寡婦,專在大戶人家走動,與內眷們買首飾,討仆婦。他要羽衝裝作買主的家人,同來議價,煞定價錢;又裝賣主的人,眼同交易,以便爭錢,又見得當麵無弊。那羽衝見要他在人家穿房入戶,與女眷往來,如何不肯。每日跟定二婆子走動,以為得意。或遇人家閨門嚴肅,仍就把他裝丫鬟一同入內,交易作成,楊氏又得了羽衝的一分中人錢。過了些時,生意稍遲,兩個婆子算計,要把羽衝裝做女子,賣與一個大戶人家。楊氏有田先生掛腳,隻叫孫婆出名,另尋個閑漢認作老子,成事時,兩個八刀。孫婆空身,逃之夭夭。
羽衝隻認作裝丫鬟賣首飾,到那家,見了主人,婆子領他在後房坐下。他們在廳寫紙兌銀,那家大娘子出門,兩個仆婦相伴,一個道:"官人造化,討得這個好女子。"一個說:"隻怕大娘要惱哩!"羽衝見不是話,忙忙走出廳來,見他們在外寫紙兌銀,大嚷道:"我是石貢生的兒子,如何把我裝作女子,來賣入大戶。"大怒,遂將兩人一頓打罵,掙命逃脫。
且喜銀子未動,說:"羽衝是好人。"賞了他幾錢銀子。來家說楊氏,口推不知,埋怨孫婆作事不的。過了幾日,孫婆為著一宗舊帳來會楊氏去討,羽衝扯著孫婆大怒道:"這老豬狗,你做得好事,還敢到這裏來。"孫婆笑道:"我到作成你好處安身,你自沒造化,吵了出來,反抱怨我。"羽衝道:"胡說。我是好人家兒女,如何肯賣與人?況且將男作女,一旦事露,豈不連累於我。"孫婆道:"怎的連累你,雖無有前麵的,卻有後麵的,也折得過。"羽衝大怒道:"這老豬狗一發胡言,我與你到官理論。"一頭撞去,將孫婆撞倒,如殺豬的一般叫起來。那楊氏勸不住,鬧動街上,許多婦人、男子一齊來看,相勸相扯。孫媒婆那肯住手,羽衝也不放鬆,鑽在他懷內東一頭,西一頭。孫媒婆大受其虧,攪得骨軟筋麻。羽衝真也惡毒,偷個空將孫婆裙帶盡力扯斷,隨手扯下來。孫婆著急,連忙來護時,那條褲子,早已吊下,兩隻精腿與個屁股,光光全露,又被打翻,仰麵朝天的跌在地上。這遭那個鯰魚嘴也似的老怪物,明明白白獻在上麵。看的眾人齊聲大笑,不好意思,俱掩口而走。那孫婆羞得提著褲子,將一手掩著陰門,往屋裏飛跑,一味號天哭地,咒罵羽衝。羽衝見他吃了虧苦,料然清潔,也不去睬他,虧楊氏再三陪情央及,孫婆方含羞出門而出。正是:婦女莫與男敵,動手就要吃虧。
再說楊氏見孫婆出了醜回去,一發惱恨羽衝,恰好本地有個桂鄉宦家,要討個小廝陪嫁女兒,楊氏弄個圈套,竟將羽衝賣在他家。
隻因這一賣有分教,添出許多佳話。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