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朵朵白雲棉花糖一樣,我伸出手,似乎這樣就能觸到越來越遠的天空。陽光從指縫間宣泄,晃得我幾戶睜不開眼。
那一年,我們唱著兒歌,手拉手走在綠樹成蔭的小道上,你笑我唱跑了調,所以唱得更大聲,隻為讓我記住旋律,你清脆稚嫩的童音至今仍回蕩在我心間。
那一年,當白色被單遮住曾經哀傷容顏時,你死命抓住我的手,眼中是吞噬一切的恨,你冷冷告訴我,那個人再也不是你的父親,就算下地獄,你也要拉著他一起。那瘋狂的眼神夜夜出現在我夢裏。
那一年,你在我麵前哭得幾欲昏厥,你求我,求我把他讓給你,你說你愛他,愛到可以放下一切,可以原諒父親曾經的背叛,可以埋藏起母親離世的淒涼。你眼角晶瑩的淚滴我從來不曾忘記。
那一年,你和他徹底從我的生活裏消失,無論我打多少遍電話,無論我在門前守候多久,都不能得到半點回應。深冬的白雪中,我明白,你和他,我最愛的兩個人,拋下我走了。
那一年,他站在紅毯的另一頭笑容輕柔,你瘋子一般衝進會場,重重掌摑聲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得更為響亮。你聲嘶力竭的哭訴,讓我在七月盛夏感到徹骨寒冷。
那一年,你躺在病床上笑得猙獰,沒有罪惡沒有愧疚,隻有瘋狂。那個不足月的孩子,躺在冰冷的墓地裏,成就了你對父親最後的報複。雙手撫過堅硬墓碑,我甚至連哭泣的勇氣都沒有。
終於,你從高高的天台躍下,不肯鬆開的右手,是因為你會寂寞嗎?如果是這樣,那我陪你。浮雲如生,從我被領進家門,你拉住我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我和你糾纏不清的恩怨。
隻是,一定要選擇這樣的方式嗎?和同父異母的弟弟私奔,親手掐死亂倫產下的女兒,最後在父親和他的麵前摔得粉身碎骨,這樣你就得到救贖了嗎?
為什麼到最後,你會哭得如此絕望,你不是實現你的諾言了嗎?你把所有人都拖下了地獄,既然如此,為何乞求寬恕,為何乞求來生,你真的解脫了嗎?
“絲弦,欠你的我下輩子一起還……”
耳邊,玥的話像是老舊的收音機一般,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重複。
重重跌落,疼痛,痛徹心扉,為什麼那時候我不遮上你的眼、不回握住你的手。
玥,我們還有下輩子嗎?
重重摔在地上時耳邊傳來碎裂的聲音,是身體頭還是靈魂,誰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