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毒辣,毫無遮掩的落到兩人的身上,瑾璿素來怕熱,這會,越發的全身濕透,解了立領上的一個扣子,用一柄潭州香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淡淡的丁香氣息毫無遮掩的鑽到孫維良的鼻尖,似是把心都給掏空了,他一回頭,正看見瑾璿一段滑白如羊脂的頸子,厚厚的如水滴般圓潤的耳珠上晃著一個紅色琉璃水晶光芒的墜子,他一時恍惚,正想伸手去碰,瑾璿忽的回頭,孫維良頓時紅了臉,瑾璿也沒有注意他的窘態便說道:“維良哥,這些日子你都做什麼?”
孫維良唯恐自己方才的舉動被瑾璿知道了,便端直身子坐好,笑道:“也沒做什麼,就是在家念書識字。”
“前一陣聽你爸說原是要送你去留洋讀書的,怎麼後來卻沒了信。”瑾璿輕聲說道。
“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去留洋,況且在那樣一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習慣。”
“嗯。”瑾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也不過是尋了話頭要來打斷這樣的安靜和尷尬,不知道為什麼,年歲越大,反倒不似小時候有說不完的話,如今都是十八九的人了,認識了十幾年,反倒越發生疏了。
一時兩人沉默,誰都不說話,孫維良啟了幾次口,話到嘴邊望著眼前明媚如雪的女子,一時話梗在心口,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對她說點什麼,剛開口道:“瑾璿,現在我們年紀都大了,我爸媽還………。”話剛說了一半,車子一震,顛簸得厲害,瑾璿輕呼一聲,卻見車外好些小孩在討錢,圍著自己坐的車子,瑾璿看著可憐,從口袋裏抓了一把碎錢,丟給那些孩子,那些孩子都髒兮兮的,臉上的神情雀躍又滿足,拿了錢,糾纏了一陣,一個個都叫著:“謝謝姐姐。”隨即紛遝散去。
孫維良見她還是這樣的心腸便說道:“這些孩子未必見得就真得了這些錢,你何苦給他們。”
瑾璿聽了心裏不受用,不由得嗤笑道:“我不給,是對不住自己的心,你幾時變得這般勢力,不過是幾個錢。”
孫維良本就是個讀書人,被瑾璿這樣的說,臉上多是些尷尬的神色,訕訕的也不好搭腔,方才的話經這樣一阻擾怎麼也說不出口了,隻癡癡的望著她的側影,心裏悶得難受。
到了陳家,孫維良心中恍惚,隻覺得今日的瑾璿較之以前有太多的不一樣,可是哪裏不一樣卻又沒有半點蹤跡可循,送她到門口,便回去了。瑾璿回到家中,看著窗外街上綠蔥蔥的法國梧桐,一時心神交織錯亂,打開了桌上的一個外國進口的小洋盒,裏麵絲絨底的緞麵上躺著把碧澄澄的綠玉梳子,清脆的同心結絲絲環繞,就如她的心一般,那雙伶俐而果斷的雙眼就這樣鑽進她的腦海裏,一時又想到,他這樣一個男人,怎的出門在外還帶著把梳子,可見也是輕浮的,也不知為何總是不時的想起那個男人,無需刻意記取,就那樣生生的出現在這樣的腦海裏,就像剜不去的種子,不斷的在生根發芽。輕輕觸上自己的唇,仿若昨日那個冰冷寒涼的吻還停在那裏,想起這樣,一時臉又變得燥熱。
正癡癡的望著那把梳子,紫玉捧著一碟子切好的習慣進來了對她說道:“舒鴻回來了,問小姐幾時去戲園子。”
瑾璿這才想起還有正事沒辦,接了紫玉遞過來的西瓜,咬了一口,說道:“一會我去給劉太太掛個電話。”說著朝牆上掛著的一麵金屬西洋鍾望去,戲是五點開場的,眼下才一點,方才放了心,吃了兩塊西瓜,身上的暑氣也下去了,略微迷了半刻鍾,紫玉替她放了水,洗完澡,挑了一件紫色團花半袖旗袍,不夠張揚卻也不失莊重,紫色的滾邊,精致的盤扣,和裙裾下一排刺繡的西番蓮,妖嬈迷人,旗袍極其的修身,將她高挑卻玲瓏有致的身材顯露無疑,肌膚如雪般白得燦目,加上紫色的衣裳,越發的晧腕迷人,頭發長長的墜到腰間,隻用一個蝴蝶結花樣的緞帶係著,換了一對碧玉珠子的耳墜,越發青春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