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還是死了。忌命怎麼也不會想到,已經占據巨大優勢的他們,竟會死了一個人。
笛聲早已停止,無忌將鋪天蓋地的符網收回,將天方的雙腳縛住。忌命自後方殺至,斷虹劍直取天方頭顱,眼看就是個當腦穿過之局,卻沒想到無忌大喝一聲:“且慢!”
忌命愕然立住腳步,心中納罕,他不是到這一刻仍然想護住自己的徒弟吧?眉頭一皺,怕無忌忽然發難,警惕起來。
無忌雙掌合什,念了片刻咒語,接著像大鷹展翅般地張開雙臂,寬大的衣衫響起掠空的聲音。與此同時,他的身子輕飄飄地飛起來,飛向天方的頭頂上空。他緩緩地伸出手,忌命就感到一股暖流朝他臉上撲來。
天方不屈地嘶吼著,像是頭野獸。他的眼睛通紅,好似充滿無窮無盡的恨意,可若是仔細看,定可看得出,這雙眼睛是麻木的,沒有一絲情感的。
一道細如遊絲般的光芒從無忌手掌中心射了出來,射向天方的頭頂。當這道光線接觸到天方頭頂的時候,立時化作千縷萬縷,包圍著天方的身軀。光芒越來越亮,也越來越粗。
他為什麼要這樣弄死自己的徒弟?一劍捅過去啟不直接?無忌不解,是怕痛麼?都成這樣了,還有什麼痛不痛的。
但是他錯了,因為他看不到無忌臉上的痛苦。那一張被歲月衝刷過的蒼老麵頰,皺紋好像溝壑一樣密布,唯一有生機的雙眼此時也漸漸地暗淡無光,可越是暗淡,就越可以看得出,這望向自己徒兒的目光,是何等的慈愛。
剛才還在嘶吼的天方逐漸安靜下來,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一師一徒兩個人,就這麼在光芒裏對望著。忽然,一滴熱淚自天方的眼睛裏滑落,他的嘴角在顫動。或者他是在強烈地抑住波濤洶湧般的情感。因為他知道,他的師父,馬上就要仙逝了。
就在這時,無忌的四肢百骸光芒四射,如此繁華。他的身體依舊飄浮在半空裏,就仿佛是天上的神仙。天方卻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力一減,再也抑製不住,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他微微抬起頭,看著他,隻會喃喃,“師父,師父……”
他跪了下來,“嘭嘭”不停地在地上磕頭,磕得腦門都破了,地上已經可以看到血液。他哭得那麼傷心,臉部的肌肉幾乎痙攣了一樣在顫抖。無忌的聲音終於在他耳邊響起,卻好像是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
“天方。”
“是,師……師父。”天方勉強擦了擦眼淚。
“從此以後,努力修行,再也不要玩世不恭。蒼鬆派如今隻有你我師徒二人,可現在,就隻剩下了你一個人。你該知道怎麼做。”無忌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誰都好像被他的話直擊中心髒一樣,有著強烈的震撼力。
天方流淚磕頭,無忌卻笑了。他注視天方,然後仰天開懷大笑。或許他從未如此笑過,至少天方從未見師父如此開懷。自從……自從那些人將他蒼鬆派幾乎滅門之後。
無忌緩緩止住了笑容,四周忽然變得那麼寂靜。天方惶恐地抬起頭來,他怕自己的師父已經走了,可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師父還在肅穆地注視著他。他開口了,隻淡淡地說:“為師門報仇……”當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無忌的身子也終於消失在黑夜裏,一點影蹤也無。
無忌衝著大空,大聲地喊:“師父!”
但現在不會有人回答他,以後也再不會有。
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他變下身子跪在地上,抓住地上的一株草,握得那麼緊,隻到這些草兒全部握斷。
忌命看著悲傷的天方,終於明白原來無忌叫住自己,隻是想救回自己的徒兒一命。但卻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因為他已耗盡全身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