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侯隻覺得背上刷地一下冒出來一層白毛汗。
一個侯爵爵位抵多少銀子?最簡單的帳,值另一座侯府。但仔細追究起來,即使拿定南侯府的全部家當來抵,也隻補償了財物,仍虧欠著榮耀與權勢。
定南侯深知長女受屈,一直想的是待到自己掌家之後好好補償她,德閔有300萬兩的巨額嫁妝,公主都不及她有錢,哪裏看得上父親那點家底?他料想不及的是,補償的話題一路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引出一個無法承受的後果,越想越是心慌。
夏夕冷冷地盯著定南侯,心底是滿是不屑。貪財忘義,硬生生逼死親女,給點銀子就想抹去罪孽?你做夢!
德閔所失去的,傾盡家財你賠不起!
忠勤侯是一等侯,三代侯爺均戰功赫赫,威震全朝。許萱海16歲從軍,戰場拚殺30年,自身的功勞之大已足以為自己再賺一個爵位,隻不過祖宗基業在先,他是嫡長子,不得不優先延續家族的傳統。許靜瑜是太平襲爵的第一代世子,按例他下麵還可以傳承兩代。沒大的變故,德閔的長孫都是穩穩當當的一位忠勤侯。百年忠勤侯府累積的家世財力均非人單勢孤的定南侯府可以比擬。真要賠,定南侯賠光賠淨都不夠。
忠勤侯也愕然,他瞠著一雙大眼瞪著夏夕看,雖惱恨定南侯行事無稽帶累自家,這時也覺得問題嚴重了。
老七媳婦這是要把娘家一鍋端了不成?
他一直不喜歡這個媳婦,也很不理解老侯爺和許萱河對她的讚賞。女人嘛,還是簡簡單單,羞羞怯怯比較好,德閔未免太過厲害,一回就把公公婆婆整治得顏麵掃地,讓他一想起來就覺得心裏抽痛。定南侯也是個不知深淺的傻貨,半輩子胡作非為,心偏得出奇,臨了卻說什麼補償的廢話,這下被她頂得下不來台了吧?話是你自己說的,閨女句句都是尊重你,依著你。隻跟你討要三筆銀子就破了你的家底,我倒看你怎麼駁回?
眼見定南侯低頭擦汗窘迫無措,不免有幾分幸災樂禍。
丫丫站在夏夕後麵,低著頭忍氣忍得肚子痛。德閔冤深似海,易嫁直接逼得她香消玉殞,可這位渣爹卻在言之鑿鑿地說什麼補償的廢話。德閔一線溫暖安慰也無,哪裏能夠撐到父親補償的一日夏夕果然給力,給他劃出這麼一道難題,夠他難為了。定南侯無恥之尤,母子合謀貪昧德閔娘的嫁妝,如今事機敗露,必定心如刀割。要了他的命他也舍不得再破家嫁女!
果然,定南侯沉默了。
忠勤侯覺得自己要不開口,就等於默許德閔的行為,傳出去成什麼話?他清清嗓子道:“哪有這樣辦事的?家業全給了你,一家老小不用吃飯了?”
德雅連定南侯也恨上了,你們父女倆盡管去爭個頭破血流吧。她提著嫁妝單子站起身來,“侯爺,容我先行告退,這就去整理嫁妝,該是姐姐的,一樣不少地歸還。”
定南侯點點頭,讚道:“好孩子,難得你明白事理。”
德雅再次看了正堂的屏風,微微輕歎,轉身姍姍地去了。夏夕趁機回頭,看了丫丫一眼,丫丫向她偷偷豎起拇指,示意繼續。夏夕臉上浮現了笑容。
定南侯想了半天,幹幹地說,“其實你娘給你的嫁妝實在已經很不少了。”
夏夕說:“不爭多少,那都是娘的心意。娘不能親自撫養德閔長大,隻能用錢財來表達她的母愛。這是沒辦法的事。我萬萬想不到侯爺也會這樣。打從懂事起,我就把現實溫暖的渴望全部寄托在您身上,可您讓我的感情世界一片荒蕪。我不是孤兒啊,真是太委屈了。所以侯爺,我要您的補償,您欠了德閔十八年的父愛,無論用什麼方式,都請您一定給我。”
定南侯語塞了,無奈地看了一眼忠勤侯。
忠勤侯抬眼望天,他也想不出轍來。反正眼前的任務就是叫德雅退還嫁妝。德雅雖哭鬧了一場,卻也還懂事,這一出就算順利過去了。隻恨自己眼拙,跟定南侯這麼個糊塗東西結了親家。他這會兒被閨女刁難,叫作報應活該,說出口的話再怎麼收回去,自己慢慢頭疼去吧。
許萱河惦著家裏,下午找了個借口,提前回府了。別處沒去,直奔春暉堂而來。一見麵,忠勤侯就把麵見定南侯的經過述說了一遍,定南侯慨然承諾全數退還査氏家產的態度讓許萱河大大鬆了口氣。然後忠勤侯又將中午定南侯父女三人見麵的情形繪聲繪色地學了一遍,許萱河忍不住哈哈大笑。
忠勤侯怪責地瞪了兄弟一眼:“你還笑?老七媳婦真敢這麼幹,還不轟翻了全北京?你別忘了,她還有個糊塗四兒的名聲呢。“
“那又怎樣?是他定南侯自己提出補償的,老七媳婦哪裏錯了?“
忠勤侯搖頭道:“我看定南侯的意思,就是想等老太太過世之後把德閔娘的財產全部歸還給她。不少了,300萬兩銀子呢。可老七媳婦不知足,說娘給是娘的心意,爹給是爹的。再三要求定南侯給她補償。我也不能說她全無道理,但是這麼賠下來,定南侯府還過不過日子了?為她也破家不成?傳揚出去她還不得個大不孝的罪名?連我們也得受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