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回答,不多說一個字。
定南侯微微一滯。查繼良回京,兩個侯府遭受偌大衝擊,長女明明身處風口浪尖,卻淡定如恒,與德雅使性子哭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明明是看著長大的親閨女,他一點兒也不了解她。
他嗽了下幹幹地喉嚨,很艱難地措詞:“是這樣的,德閔,上午你公公到咱們家,說了你舅舅昨日回京的事。他現在想要討回查家的全部財產,順便也替你追討嫁妝,你是怎麼打算的?”
“德閔對既往之事一無所知,一切任憑侯爺做主。”
定南侯又清清嗓子,“這個你自然是不知道。當日你娘出嫁之時,嶽父將財產分成兩份,一份給了你娘做嫁妝,一份是你舅舅的產業,委托我代為管理到他成年。你娘生你之後,自覺不久於人世,特意與嶽父商量之後重新訂立了一份遺囑,將查氏財產分成了三等份,一份是你的嫁妝,一份給你舅舅,再一份寫明是給咱家的……”
定南侯臉紅了,視線轉向別處,不敢看夏夕的表情。
夏夕依然沉靜地坐著,德雅紅著眼睛看了一眼夏夕,低下了頭。
定南侯沉吟之後咳嗽,咳嗽之後又沉吟,折騰半天,不得不把話說完:“她囑咐我好生養大你們兩個,待你們成親獨立之後,可以獲得查氏財產的三分之一。”
夏夕輕輕皺眉,自言自語道:“娘這件事辦得好生份,把女兒和弟弟托丈夫照顧,居然還支付了勞務費。”
定南侯臉一紅,低著頭說:“我剛剛去了登科胡同,你舅舅不肯見我。他這二十年落魄他鄉,一定吃盡了苦,怕是恨死我了。我辜負了你娘當日的重托,查氏產業理應全額奉還。這個事上我絕無二話,不會打半點折扣。你把我的話傳給你舅舅吧,順便幫我解勸解勸,讓他容我一點時間清理,祖母年紀大了,腦子不轉圜,她的工作也相當難做。你讓繼良千萬忍一時之氣,不要鬧得滿城風雨才好。我一錠銀子也不會貪墨他的。”
“舅舅雖然怨恨您,卻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您有意還他的家產,盡可以直接與他商量,德閔是晚輩,又是出嫁女,不宜插手這些事吧?”
“不是這麼說的,查氏財產中有一半是你的嫁妝,這是兩家當初約定好的。繼良拿走一半也夠他的了。”
“我當日不是有嫁妝嗎?那是哪裏來的?”
“是爹撥的自己名下產業。你娘去世之後,祖母當家,你也知道她老人家的脾性,手裏那點權柄財物都捏得死死的,爹名下的東西著實有限。易嫁已經虧待了你,嫁妝上本來不該讓你受委屈的,可是爹確實有心無力,我想好了,待祖母百年之後,我會把你娘留給你的嫁妝一分不少地補給你。”
夏夕看著這位信誓旦旦的父親,不由得譏刺了他一句:“一分不少?昨天我可聽說有一部分已經先期進了忠勤侯府啊。”
德雅聽了這話,臉騰的紅了,站起來對著夏夕說:“姐姐,你來的時候我正在埋怨爹娘,易嫁已經夠亂的了,這陪嫁又是一本什麼帳?怎麼我的嫁妝裏居然有你娘的東西?我若知道內情,一定不會要的。”
忠勤侯一過府就對德雅說了討還嫁妝的來意,德雅不啻五雷轟頂。易嫁敗露,許靜瑜失去了對妻子的敬重之意,她一直千方百計地想要彌合裂痕。如今父親忽然又來討還嫁妝,無疑給他們危如累卵的婚姻關係雪上加霜。她生恐丈夫因蒙羞而遷怒於己,一時忍不住啼哭起來。心底裏對父母都產生了怨懟之心,覺得他們沒有一個人做事循理有章法,如果當初就不打易嫁的糊塗主意,她何至於活得如此艱難?
“唉,打了一鍋糊塗醬子。周氏偷看了我書房的文書契約,逼迫祖母為德雅添妝,祖母受逼不過,撥了一部分產業物事給德雅。其實也不多,德雅126抬嫁妝,絕大多數都是她娘自己的。如今你也知道這其中的關竅,周氏怕易嫁之後德雅太過寒酸婆婆不喜,把自己的嫁妝幾乎全部貼上了。”
夏夕皺眉,她不是德閔本人,不想直接地跳出來爭產。但這位侯爺說這番話,真當她是傻子好糊弄不成?“有三個兒子的女人敢這麼做,並不是瘋了沒算計,她是有恃無恐。侯府的私庫裏堆著查氏的家產,外麵傳說舅舅死了,我又對此毫不知情,這筆家當理所應當是她兒子的了,周氏真打得一手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