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起風了。
風拍在窗紙上,發出悶悶的撲撲聲,隻聽這個聲音,就覺得一股寒意慢慢從心底升起。除了冷,還有孤單的感覺,驚嚇過後,疲憊的感覺。
薑雲姬很貼心地為她和捷哥煮了一碗粥,幾樣小菜,加上一片烤酥的蔥油餅,用托盤端了送到房中。一對偽母子吃了,肚子裏一暖,準備洗洗睡覺。
德雅大難餘生,讓旁觀的人都鬆了一口氣,現在隻能祈禱老天成全,不要讓她感染吧。
薑雲姬說,“八爺一個人在夥房那邊喝酒呢。”
夏夕想了想,說:“是得喝一杯,德雅難產是一場虛驚,母子平安已是大喜,又一舉得男,值得慶祝。”
“我覺得他不是高興地在喝,倒像是在喝悶酒。”
夏夕和捷哥均感詫異,驚嚇過度,還沒緩過勁來?許靜瑜是這麼脆弱的人嗎?
捷哥說,“他不是跟七奶奶和解了,這會兒母子平安,幹嘛還要喝悶酒?”
“可能是內疚這一陣子沒有好好的嗬護她吧。”夏夕說,“八爺心善,肯定在自責。”
薑雲姬想了想,搖頭,“照我看,八爺倒也沒有苛刻過八奶奶,記得逃難的路上吧?為她牽蹬,一走就是幾十裏。”
夏夕卻不讚成,“納通房才是最大的傷害,德雅那麼愛他,這個打擊最狠。”
捷哥知道她的心病,這會兒又刺老七,忍不住說了一句公道話,“那是侯府慣例好不好?並不針對某一兩個女人嘛,連老侯爺都有老姨太太。從他往下數,一夫一妻的夫婦侯府裏沒有。”
夏夕瞪他,別以為我不懂你意思,我就是個異類。女人生孩子這麼危險,男人憑什麼呀。老七別說納通房了,不納通房她這會都想逃的遠遠的,這輩子獨身主義了。
“咱們去看看八叔吧,我好奇他在想什麼?”
夏夕想了想,點頭,她也有好奇心。嶄新開始,喝悶酒的男人在想什麼?
她帶著捷哥出門,院子黑,薑雲姬點了燈籠送她們過去。轉過幾重院落,到了侯府的夥房,大大的開間裏,許靜瑜獨自坐在角落裏,滿懷心事地喝酒。
她們進門的動靜驚動了許靜瑜,他扭頭朝這邊看,禮貌地站了起來,招呼道:“七嫂。”
夏夕微笑道,“聽丫頭說,你一個人在這裏喝酒。今天老天眷顧,一場虛驚,德雅又生了小世子,德州就剩咱們幾個,連跟你一起慶祝的人都沒有,未免寂寞。所以我帶捷哥過來,跟你一起喝一杯。”
捷哥奇道:“咦,你居然要喝酒?”
“一兩杯還不至於醉死我。雲姬,幫我拿杯子。”
許靜瑜露出高興的樣子,“七嫂你坐,我還真是覺得寂寞了。”
薑雲姬拿了兩隻小小的杯子過來,順手又拎了一桶米酒。許靜瑜在喝白酒,那真不是女人能陪得起的。侯府這種米酒甜甜的,酒精度數極低,是專門釀給女眷和孩子們喝的。
夏夕反倒豪放起來,“我先喝兩杯白酒吧。”前世裏祖父和父親都喜歡喝酒,夏夕雖是女孩子,幼年時卻也沒少被祖父筷頭上蘸酒抹嘴,成長中又難免應酬,對白酒不是多麼恐懼的。
許靜瑜眼底浮現一絲笑意,他親手為她斟了滿滿的一小杯。
“酒滿心誠,你慢慢地喝。”他說。
捷哥卻是一點酒量沒有,要了米酒,坐在一邊吃菜。
夏夕端起自己的杯子,“先賀喜八爺,德雅平安,又喜得貴子。”
許靜瑜也舉杯,兩個人分別飲了。
捷哥也舉起米酒,“八叔,我也恭喜你。”
許靜瑜笑著看看他,薑雲姬趕緊上來拿酒壺,捷哥福至心靈地一拍腦門,把她推開,親自斟了一杯酒,雙手端了敬許靜瑜,“請八叔賞臉,喝了侄兒的這杯敬酒。八叔今日喜得貴子,以後大吉大利,天天都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