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親王爺的魅力就像一個黑洞空間,吸引全場所有注意力牢牢地圍繞著他的磁場旋轉。哪怕他獨自靜靜地站著,你也會不由自主地注意他的姿態,他的表情,他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注意他的沉默。
從他身上轉開視線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這樣的發現讓夏夕私心裏駭然不已。她得花癡到什麼境界才會死死地盯著一個成熟的大男人看個沒完?
純親王顯然早已經習慣了做目光的焦點,他和幾位年長的女眷打趣兩句,再和老姑太太說上點什麼,神情自在得簡直旁若無人。
這對夫妻真的是絕配。在他進來之前,老姑太太做主人時,屋裏所有的人可以一盤散沙,各行其是,在她的視線裏做任何事都會覺得自在隨意。她有著讓人放鬆的特質,像春之暮野上吹麵而過的一陣和風。甚至當她看到夏夕呆呆地盯著純親王爺時,她的臉上也不見絲毫怪責,而是溫和地現出一抹笑容。
她愛著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顯然也愛她。二十年歲月積累起來的情感與默契,讓他們隨隨便便並肩而立都有一種讓人感動的和諧美感,就算之前聽錢姨娘繪聲繪色地說起過這對皇族夫妻的事跡,親眼所見的情景依然讓夏夕覺得震撼不已。
從王爺進屋之後,這間嘉樂堂更熱鬧了三分。不少人大概是得了信兒,從外頭不停地進來,屋子裏的人卻舍不得出去似的,呆立在一邊看王爺,夏夕偷笑,敢情不是她一個人這麼失常啊。
許靜瑜和徳雅也進來了,徳雅手裏拿著一個4寸大小的玉山子,顯而易見是作詩得了彩頭。京都才女果然名下無虛。
剛剛看過了王爺夫婦,再看八爺這對年輕夫妻,隱隱覺得似乎還是王爺夫婦更有看頭。年前這兩人在花園裏簪花賞梅,繾綣甜蜜的樣子還曆曆在目,新婚裏稠密得和不開的情誼。王爺夫婦在大庭廣眾之下以禮相待,客氣得簡直彬彬有禮,但是他們的目光交融,默契於心,忽然讓夏夕生出萬千感慨,鼻子也有點酸澀起來。
她和許靜璋什麼都沒有,連時間都沒有。離別就在明天。
她黯然退下,從旁邊一個耳房穿過去,後頭是個曲曲彎彎的木頭走廊,連著廈房和另外一進院子。院子裏沒有掛燈,隻靠著周圍房裏的餘光照著亮。正堂喧鬧的鼓樂聲清晰可聞,王府上下鬧元宵的興致正好。她隻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就在靠近梅樹的木頭扶手上坐了下來,寒蕊的香氣隱隱拂過,像心頭閃過的那一陣悲傷。
再怎麼辛苦努力,學別人說話,學別人的思維與行為方式,對既定的命運隻順從不反抗,但她還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情緒反應永遠和別人不在一個脈搏上。
許靜璋原本是一個橋梁,她才剛剛慢慢靠攏他,橋板抽掉,人將遠行。在這冰冷的異世,一個人的路,該怎麼走下去?
女人果然不能靠近一點溫暖,一旦有了希望,心就會變得軟弱,就會不由自主地對那個人抱著期待。如果他戰死沙場,這個期待再次失去,她會變成什麼樣?
她在心底發出最深的歎息。
不遠處的棉門簾被揭開了,走出了兩個人,看身形是年輕的姑娘。夏夕以為她們要穿過走廊到後院去,就沒有出聲,入夜的院子裏有點黑,她忽然站起來會驚嚇了人。待她們走過,她也該進去了。
“那是我哥哥說的,你可不敢告訴了人去。”聲音有點熟,是剛剛見過的伯府大小姐武雅舒。
“我剛看見了,那個糊塗四兒挺好看的呀。那位七爺真的舍得休了她?”
“七爺為了這樁婚事連刑部的差使都辭了,眼看就要上戰場了,你就別提舍不舍得休妻這種話了。”